說著憤怒再哼一聲,臉上現出極其不滿神色。
反而那個年輕人雖然倨傲,聞聽此言卻緩緩搖頭道:“你剛才也說了形式比人強,既然弱了就得認,世間之事,有高有低,縱然千載豪門,也有低谷之日,四百萬石糧食而已,全送出去又何妨?只要能繼續保持門閥之列,失去的東西總有拿回來的時候。”
華服中年連忙一豎大拇指,急急稱贊道:“果然不愧是嫡出,二公子說話就是大氣。”
年輕人笑瞇瞇看他一眼,突然若有所指道:“你也是鄭氏之人,按輩分還是我的族叔,以后不可如此,免得被人輕視。”
華服中年略顯訕訕,顧左右而言它道:“我出身鄭氏分支,而且還是極其偏遠的分支,錯非這些年忠心辦事,家族里哪有我的位子,我剛才乃是誠懇之言,并非故意諂媚公子。”
年輕人嘴角一勾,現出一點淡淡不屑,他不再和華服中年說話,忽然轉頭看向那個護衛道:“拿了別人的野味,須得給人一點補償,你去卸下一麻袋糧食,送給這個烤鳥的小丫頭吧。”
那護衛聽了一怔,下意識道:“一麻袋糧食?”跟著小聲求問道:“陳糧還是新糧,粗糧還是細糧?”
年輕人又撕下一塊鳥肉放進嘴里,慢條斯理開始輕輕咀嚼,沒有任何回答,沒有任何暗示。
那護衛見此情況,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不該多問,這貨臉上頓時沁出汗珠,慌里慌張跑去馬車那邊卸糧食。
他專門挑揀半天,最后選了一個略顯陳舊的麻袋,然后親自扛著奔跑回來,噗通一聲扔到道路旁邊。
此時虹兒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小丫頭被人奪了鳥肉壓根不敢反抗,她生怕自己的反抗會給家里惹來麻煩,所以只能小心翼翼退到父母身邊。
而中年男子和他妻子也是一臉緊張,夫妻兩人小聲小氣護著自己的女兒。
明明是別人奪了他們的東西,然而他們卻一臉拘謹很是緊張,生怕惹到事端,忍氣吞聲承受。
這是被長久的苦難生活壓彎了腰,已經不敢擁有任何爭取自尊的想法,也許中年男子曾經是個敢于爭取的人,但是他現在要顧及著病弱的妻子和弱小的女兒。
男人選擇示弱,本身就是一種悲涼,也許他本來不弱,但他為了老婆孩子要努力讓自己弱。
因為他不敢爭,因為爭的結果很可能是害了老婆孩子。
這是一個男人最為傷感的無奈,卻是一個丈夫和父親最為偉大的選擇。
卻說那護衛扛著糧食直接扔到地上,然后居高臨下看著一家子人,忽然重重哼了一下,故意大聲說道:“看清楚了,這是糧食,我家公子乃是滎陽鄭氏嫡出,不辭辛苦千里迢迢押運糧食,施舍窮人,救苦救難,本來按照規定你們一家只能領取五斤口糧,若想再領只能等到三天之后,但是公子他宅心仁厚,專門賜下一袋子糧食給你們,你家小丫頭烤的鳥兒雖然不錯,但也比不上我家公子的錦衣玉食,記住了,這糧食是公子賜的,那只烤鳥是你們供的,咱們沒有交易,你們不配交易,懂了么?”
不愧是豪門健奴,說話竟然滴水不漏,他故意大聲說出,分明是存了討好自家公子的心思,可惜那個公子輕輕一聲,似乎覺得護衛有些多事。
護衛頓時緊張起來,感覺自己又犯了錯誤,他不敢去抱怨自家公子,卻把怒氣發在虹兒一家子身上,突然惡狠狠瞪了一家子兩眼,俯身壓低聲音道:“等到晚上歇班之時,老子要你們一家子好看……”
虹兒小臉一白,下意識護著自己母親,而中年男子眼中一怒,終于在這一刻抬起來頭。
他原本一直謹小慎微,甚至女兒的烤鳥被人奪走之時都不敢說話,然而此時聽了護衛威脅,這男人卻抬起頭挺起了腰桿。
他并沒有對護衛說什么強橫的場面話,只是滿臉悲憤道:“我們隨著陛下的車隊跋涉,閣下莫非要在帝目之下行兇。”
這話算是一種弱勢者的抗爭,他想用李世民的威名震懾眼前的護衛。
哪知護衛嗤笑一聲,滿是不屑道:“跋涉的百姓沒有十萬也有八萬,皇帝陛下哪里知道你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