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208號寢室的門開著,屋里已經到了三個同學。
寢室里有三張帶爬梯的上下鋪鐵床,右邊兩張,左邊一張。右邊靠門的下鋪上坐著一個白白凈凈、左分三七開頭發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同學,正對著課桌上一面粉紅色鏡框菱形鏡子,用一把小巧的綠色塑料梳子慢條斯理、專心致志地梳著頭發。他的旁邊,一個五短身材、肥碩矮胖,留著一頭長發的同學站在爬梯上,正費力地把堆在兩個小木凳上的被子、枕頭、衣物什么的往上鋪扔。
窗戶前,靠暖氣片擺著兩張并在一起的課桌,桌子前放著兩個小木凳。一個臉龐黑紅、眉毛淡眼睛小、嘴巴大嘴唇厚,一頭茂密粗短頭發像刺猬一樣的同學撅著屁股趴在課桌上看書。
左邊靠門位置放著一張帶抽屜的四方桌,桌子上放著暖瓶、臉盆和飯盒、飯缸,靠窗位置是空著的鐵床,床前放著兩個小木凳。
屋頂中間一臺轉頭扇旋轉著呼呼吹著,一股混雜著霉味和灰塵的氣味兒鉆進關駿杰鼻孔,他甚至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尿臭味兒。
關駿杰站在門口皺了皺眉頭,立即又眉飛色舞笑著對三人打招呼:“你們好!我叫關駿杰。”
照鏡子的同學從鏡子邊緣移過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關駿杰:身高體瘦、臉色黑黃、胡子拉碴、頭發凌亂,被汗漬浸得發黃的白背心一半塞進褲帶、一半拖在外面,洗得發白的藍色褲子左腳齊小腿、右腳齊腳踝高低不一挽著,一雙偏小的褐色塑料涼鞋緊緊勒住黑黃色的兩只大腳……他嘴角扯出一抹鄙夷,用手指抹著頭發吐出三個字:“趙敬之。”他的眉毛很粗、眼睛很大、眼窩很深,上下唇、下頜和嘴角留著短短的、整齊的小胡子。
正在放東西的肥胖同學下了爬梯,把一個單耳帶蓋、上面印著毛主席高揚巨手畫像和“大海航行靠舵手”紅字的淡黃色搪瓷碗從右手換到左手,右手從左邊太陽穴沿著眉毛把遮住兩只耳朵、蓋住整個額頭的長發捋向右邊太陽穴。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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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杰感覺他的腦袋一半都是頭發,而且他的腦袋似乎是直接杵在肩膀上,幾乎看不到脖子,而且他的皮膚白得嚇人,嘴角留著兩綹淡黃色的小胡須。他用一口標準的四川話說:“你好兄弟,我叫黃貴友。哎關駿杰,你好——球高哦!”——“好”字音拖得長長的,一臉羨慕。
看雜志的黑臉同學抬起頭,咧開厚厚的嘴唇一笑,露出有些發黃的四顆大板牙,眉毛皺了,眼睛沒了,但聲音很洪亮:“你好,我叫馬尚榮。”他伸出左手甘蔗一樣粗壯的食指作手槍狀對準對面靠窗下鋪鐵床柱子的小紙片兒說:“你的床位在那。”
鋪好床鋪,收拾妥行李,關駿杰坐在床上從褲包里掏出香煙,劃著火柴點燃。
黃貴友從屋子中間的鐵絲上扯下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把自己的腦袋擦成了毛猴子,他轉身瞄眼看到了關駿杰手里的紅煙盒,粗而短的眉毛跳動了幾下。他走過來端過小木凳在關駿杰旁邊坐下,大而鼓的眼睛充滿笑意:“聽我口音你曉得我是四川來的噻,但是我沒有聽出你的口音,你是哪兒來的嘛?”
“我是東北那旮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