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食色性也’,孔子也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我們這個年齡,除了吃,色嘛,肯定要排在第二位了。”趙敬之終于結束了,伸手敲著隔壁的上鋪:“嗨,陸偉,說說你們云南有什么好吃好看好玩的呀?”
譚永林、黃貴友、趙敬之吹“家鄉美”的時候,關駿杰、馬尚榮和陸偉基本上沒有插言,只是跟著大家笑笑而已。
陸偉吭哧吭哧悶了半天,才害羞憨澀地小聲說道:“么我呢,是云(yin)南鄉下卡卡角角來的,除這次來北(bo)京,最遠(yan)的地方就去(ke)過我們縣城,昆明都莫克過。云南哪點好吃哪點好看哪點好玩,我拿不實在么。我只曉得我們鄉下最好吃嘞莫過于屋檐下掛著的一串一串爬滿蒼蠅的風干牛肉,最好瞧嘞莫過于轉過山彎彎一塊濕漉漉的石頭上蹲著嘞一個披著查爾瓦抽著大煙袋嘞像一只老鷹嘞彝人,我們那點莫好玩嘞。窮山惡水、山高路遙,望山跑死馬、見家走斷氣……”
“哈哈哈,嫑說了!嫑說了!”黃貴友翻身坐起來,抱著肚子在床上打滾:“把老子肚子都笑痛了,你娃說話硬是幽咩得很喃!馬尚榮,說哈候兒你們大西北噻。”
馬尚榮嗓門卻大得出奇:“俺是從黃土高原農村出來的,俺們那兒一年四季黃沙彌漫,一天到晚彌漫黃沙,沒啥好吃好看好玩可說的,就說說俺們那兒的笑話吧。俺們那旮旯: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耕地基本靠牛,娛樂基本沒有,照明基本靠油,xing生活基本靠手。”
哈哈哈哈,寢室里哄堂大笑,捶床聲、蹬墻聲不絕于耳。
“關駿杰,該你了!”譚永林拍拍床板叫著下鋪:“說說你們東北有什么好吃好看好玩兒的。”
沒有回應,只傳來關駿杰響亮而悠長的鼾聲。
“切,睡著了嗦。龜兒的,鬧啷個兇都睡得著。算了算了,都睡覺吧!”黃貴友打了個哈欠,心有不甘卻也睡意來襲。
“可能是累了吧,剛才大掃除人家可是干得最多最起勁的,這個寢室長還真能起帶頭作用!”譚永林說道。
“趁他不在,鼓搗選他當寢室長,是不是不地道么?”陸偉輕聲說道。
“唉,以后打掃衛生收拾屋子就嫑梭邊邊了,大家都展勁些就是了,不地道已經不地道了,嫑不人道就對了!”黃貴友又打了個呵欠,眾人紛紛稱是。
其實,關駿杰并沒有睡著,他陷入了深深的自卑自憐之中。整個晚上,他只問了一句“華爾街是什么?”其他時間都一言未發、一聲不吭。
譚永林、黃貴友和趙敬之所描繪的那些光怪陸離、燈紅酒綠、鐘鳴鼎食、花天酒地的花花世界,讓自以為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關駿杰默不著聲、啞口無言。與他們相比,與那些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們相比,來自東北小城市的他覺得自己整個兒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一個土包子!那種短見薄識、孤陋寡聞的感覺讓他自慚形穢、刻骨銘心。他一直以為考上了北京的大學而產生的那些驕傲自豪、那些無上榮光瞬間蕩然無存了。
這天夜里,關駿杰做了一個夢:早晨,他坐在熱氣蒸騰的茶樓里悠閑地喝著紅茶、品嘗著精美的包點,而譚永林用棉衣棉褲加粗布灰腰帶把自己裹成粽子,在漫天風雪的原野里跟著黃狗奔跑……中午,他站在美女如云的春熙路上看風景,而黃貴友窩在大炕上透過玻璃窗看著屋檐上垂懸的冰條/子發呆……晚上,他走在燈火輝煌的南京路上流連忘返,而趙敬之在空無一人的小巷里拖著長長的影子踽踽獨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