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向東行,馬匹馱著人和貨物。
入冬后的荒山草木枯敗,干萎枯黃,了無生機。商道一路走來的山丘平原大多草木不興,進入了生機衰微的時期。
一隊十幾人的隊伍走在葉白年他們商隊前方,走得不快,葉白年一行人很快越過他們身邊。
經過時,葉白年發現這是一隊押送奴隸的買賣人和奴隸。三個粗壯漢子,騎著馬,手拿著武器。以及十一個老幼皆有的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奴隸。蒼蠅在他們毛發上起落,或者騰飛盤旋。奴隸們手被繩子綁著連城一串,一頭連著馬。
他們沉默著,只有看管者自葉白年在后面時就隱隱約約聽到的催促叫罵聲時而響起。大部分奴隸沒有草鞋,赤腳走在路上,低著頭失了魂地被驅趕著。
一個穿著錦袍的漢子,看起來像是頭領的人看見葉白年一行人。
他眼力不錯,看出來葉白年是首領,叫手下讓隊伍往路邊站站,笑著朝葉白年點了點頭。
葉白年微微點頭,帶著商隊越過這隊人到前面去。
楚瑤騎著馬,小腦袋往后探,去看那十四個走得不快的人。
“怎么?同情他們?”葉白年撇了她一眼,淡淡問道。
“他們真是可憐。”楚瑤開口的第一句話,“可是到處都是這樣的場景,一路上我們見過的奴隸買賣可真是多啊…”
小丫頭頗有感慨的話語,臉上露出憐憫,還有一絲刻意的成熟。
葉白年眼尖,瞟到她眼珠子流轉間露出的狡猾。這下覺察到剛才自己的問話給了這妮子刻意引導他說話的契機。
葉白年:“……”
他目視前方,抿唇不語。
楚瑤歪頭皺眉看他,悶悶地蹦出一句:“你怎么不說話?”
“我是不是要說,'這事太多,你管不來?'對吧?然后你是不是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駁斥我了?”
葉白年嘴角淡笑,淡撇了她一眼。
楚瑤抿唇不語,轉頭看向別處。
葉白年搖頭:“我看你的確是可憐那些淪為奴隸的人,這份憐憫也只能心里有就好,天下紛爭,家破人亡,流落四方的人何止千萬,濫施仁義,自取滅亡。”
他說的話冷酷無情又現實,這世道,凡誰有個血氣爭心,誰不爭上一爭。諸侯要爭霸,挑戰天子,號令天下;士大夫要爭權位財勢;平民要爭生存的本錢,或許爭那能更進一步的機會;奴隸只有努力活下去,或者干脆死亡……
周王室衰微以來,中原爭斗,蠻夷入侵,相互之間的征伐,何時有停歇過。這里打完仗,停歇一會,同時那邊可能也在打仗。曠日持久的戰爭、沖突持續了數百年未曾停息過。死在戰場上和流連失所的路途上的人又有多少萬呢?數也數不清。
葉白年記得自他從軍以來,從最初的百夫長做起,三年沙場廝殺,親手斬殺過的人不下上千,而因為他指揮的戰役而死去的人也需要數以萬計。
攻滅鐘離一戰,就有超過二十萬的人名斷在他和他的手里。
他的心不再會輕易泛起憐憫的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