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講排場光鮮的豪門,愈是如此。幾輩子歷練下來,都成了家傳絕學。
他們倒也不是懼怕賈琮,不過擅長錦上添花罷了。
賈琮自然也不會被這種虛榮所迷惑,面上雖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但目光清明,應付完幾人的恭維后,對吳興登道:“薛家大哥有點傷勢在身,雖不嚴重,在鎮撫司也上過傷藥了,不過還是先送到里面去吧。”
吳興登笑道:“哥兒放心,前面派回來的人已經都說清楚了。這會兒老爺前書房都收拾妥當,老太太她們都已經在那候著了。”
薛蟠這個年紀,又是外客,自不好進內宅。
而且,他也不會在榮府留下養傷,也就是與眾人過一面后,就回梨香院靜養去了。
眾人不再多言,護擁著馬車從角門而入。
不過走在最前面的吳興登,這時卻忽然小聲對賈琮說了句話:“有事想向哥兒討個情面……”
賈琮聞言,眼睛登時微微瞇起。
他確實欠這位吳興登一份人情,當初他在東路院假山后耳房蝸居時,是吳興登送了他不少蠟燭,解了他讀書之難。
這份雪中送炭的人情,賈琮一直記在心上,原還尋思著,日后會不會因為這份人情難做。
卻沒想到,吳興登這個時候,竟想要提現……
賈琮面上浮現出微微燦爛的笑容,道:“吳管家當日援手之情,賈琮從未忘記。只是一直人微言輕,不能回報吳管家一二。如今有用的上賈琮之處,盡管說便是。”
吳興登聞言自然大感體面,便將所求說出:“東路院那幾個門子,都是家里幾輩子老陳人家里出來的家生子。一個個不成器的很,眼窩子也淺,不識哥兒龍駒鳳雛之姿,怠慢了哥兒,按規矩,就算打死也不冤。
就算不打死,家里也再沒他們容身之地,早早趕到莊子上干苦力也是應該的。
只是,沒奈何,他們家里老輩子們不知怎么知道,我與哥兒有幾分舊交情,竟求上門來。
說任打任罵,哥兒朝他們臉上啐,他們敢擦一下都不是人。
只求哥兒寬恕他們這一遭……
哎呀,我也是為難,都是幾輩子在府上服侍的老陳人了,打國公爺在世時就……”
“好了吳管家,不用再說了。”
賈琮止住了吳興登的話,見其愕然的盯著自己,笑道:“原本既然老太太發話了,老爺和珍大哥又都要替我做主,我無論如何都饒不過他們。養出這樣不知尊卑的混帳東西,連他們家人,都打算一并攆出去,方解我心頭之恨。
不過既然吳管家你求情了……也罷,念在當日吳管家援手之義,我饒過他們又何妨。
既不打,也不罵,只要他們再不要出現在我眼前,隨他們去吧,如何?”
說罷,沒有等吳興登回話,賈琮呵呵一笑,大步往不遠處的前書房走去。賈家如今的情況,可不只是趕走四家人就能扭轉的。先緩一緩,用四條狗命換回一個人情,何樂不為?而這,只怕會是吳興登這輩子做過最虧本的交易。
見此,原該十分高興的吳興登,卻不知為何,心里忽然咯噔一聲。
只是想不出心里這股不安來自何處……
他也聽出了賈琮言中之意,往日的那點子恩義,隨著這次求情算是兩清了。
這倒沒什么,他原也只是隨意行了個好,沒打算收獲什么,且他還是拿主家的東西做善事。
想起那四家送來的二百兩銀子,吳興登心頭一片火熱,這些門子還真是油水十足!
可歡喜之余,又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妥……
只是沒給他太多功夫思量,前面已經喧嘩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