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華欲言又止……
宋巖輕笑一聲,道:“子厚可是以為你小師叔太孩子氣,竟拿這等事來叨擾我?”
宋華誠實道:“祖父,我不明白,小師叔并非家長里短之人,這些事,難道不是內宅小事嗎?小師叔為何如此鄭重拜托祖父出手相助?”
宋巖搖頭道:“子厚,你可知如何做一名君子?”
宋華答道:“君子當行三綱,當張八目。”
宋巖再問道:“何謂三綱,何謂八目?”
宋華答道:“此處出自《大學》。所謂三綱,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而君子八目,則為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宋巖點點頭,卻又搖頭道:“雖然你記得極熟,但并你沒有真正明白八目之真意。
就譬如養國子以道,乃教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好些人以儒家君子自我標榜,但最多也只勉強明悟了一個書。
禮樂數都難企及,更不用提射與御。
而這君子八目,同樣如此。
眾人只愿自比君子,卻不知君子八目何等難張。
每一項都至關重要,“齊家”也不例外。
東漢薛勤謂陳蕃: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
可見齊家之重。
清臣心懷大志,卻又能沉下心來認真對待齊家之道。
這一點,子厚你當學習之。”
宋華聞言,躬身領教。
宋巖點點頭,又道:“你以為,此事該怎么做?”
宋華想了想,道:“既然小師叔早有準備,也有人愿意出面指正,那此事并不難做。可尋一相熟的御史,將證言交與其,上書彈劾便是。”
宋巖看了宋華一眼,道:“那你說說,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
宋華道:“小師叔那兄嫂不修婦德,放印子錢害民斂財,御史彈劾后,人證物證俱在,賈家自然會讓小師叔之兄寫休書一封。”
宋巖聞言,心里有些失望,不過卻也理解,他搖頭笑道:“子厚啊,這等家事,又怎能做的這樣絕?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難道咱們家就真的那么清靜?
我雖從不理會內宅之事,但也聽說過不少是非的。”
宋華聞言,面色登時通紅,他性子雖然敦厚寬仁,可是他卻有個極不省心的娘,和幾個妯娌姑嫂間,相處的并不愉快。
真論起來,未必就比賈琮那二嫂強多少。
宋巖見他如此,便點到為止,到底要在孫子面前給兒媳存幾分顏面,繼續道:“若果如你所言,縱然能出一時之氣,可你小師叔在族中的名聲,也必然要壞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們若以舊黨一脈的御史彈劾,哪里能瞞得過人去?
不提他家人,就是士林中人知道他為一婢女,便引御史攻擊其長嫂,犯了“親親相隱”之戒。
那你小師叔日后在官場上,也必是步步難行,人人疏遠。
而這一切,皆由于疏于齊家之道。”
宋華聞言大為震動,他沒想到,還有這么多規矩在其中。
見宋巖還在等他給出答案,宋華羞愧,他從未處理過這等內宅之事,無奈遺憾道:“祖父,孫兒實不知這等事該以何法解決,還請祖父教誨!”
宋巖微微頷首道:“此事其實并不難,只不過要動些小手段罷了。你去將送來的證物和狀詞送與劉子義,再讓他轉交給趙智樸……”
宋華聞言大吃一驚,道:“祖父,趙智樸可是新黨中人!新黨對小師叔……”
宋巖笑了笑,道:“子厚不知,趙智樸雖是新黨中人,卻還有另一重身份。
先榮國賈代善共有二子四女,二子且不說,四女如今都已故去,但是,卻都留下了血脈子嗣。
而這趙智樸,便是賈家的外甥。
只因其母庶出,所以與母族走動不多。
但和賈存周交情還算不錯,遇到這等事,無論如何也會上門通報一聲。”
宋華聞言,恍然大悟,敬佩的看著宋巖道:“果真如此,則恰到好處!只是……若只這般,小師叔的二叔,會不會……”
聽出宋華言外之意,宋巖呵呵笑道:“若是其他,說不得賈存周會礙于內宅老人之情面,就輕輕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