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聞言,不敢再多言,畏畏縮縮的看了賈琮一眼后,又領著一眾姬妾子女回后宅去了。
賈琮只與湘云點了點頭,讓史鼐看在了眼里……
待內眷走后,史鼐長嘆息一聲,道:“琮哥兒啊,看看你,再看看為叔,為叔只覺得這大半輩子都白活了。人和人不能比啊……當年我等追隨武王,南征北戰,幾經浴血,萬人級的軍團大戰經歷了不知多少回,連十萬級的大軍團作戰,都經歷了幾遭。你雖也算是上過戰場的,但雅克薩城不過千把人,不值當什么。真正的軍團大戰,放眼望去,皆為鐵騎。那真正的槍如林,箭如雨。多少大將含恨飲血于無名小卒的箭下,出師未捷身先死,馬革裹尸而還。想當年準格爾大戰時,為叔……”
聽著史鼐長篇闊論的講述當年的戰事,如果除開他自吹自擂的部分,還算精彩。
勛貴中人也并非皆為草包……
不過史鼐吹噓他自己何等勇猛的部分,賈琮也只當笑話聽罷。
他又怎會不知,保齡侯史鼐這個侯位是如何得來的?
當年跟隨武王征戰,史鼐、史鼎兩兄弟合在一軍,沖鋒打仗的事都是忠靖侯史鼎朝前。
收拾戰場,搜刮草秣金銀,都是史鼐朝前。
等報戰功時,史鼎自然少不得分他這個大哥一份。
靠著這份戰功,史鼐才襲了保齡侯的爵位。
旁人征戰多年,無不一身煞氣,滿面黝黑。
唯獨保齡侯史鼐,打了幾年仗,還他娘的養的白白胖胖……
簡直成了貞元勛貴中的笑話,少有人看得起他,他自己倒也不在乎。
史鼐看著賈琮,滿眼艷羨,道:“為叔出生入死,血戰多年,幾回險死還生,遭了多少苦難,吃了多少罪,到頭來也不過靠祖蔭才襲了保齡侯。琮哥兒就在東北逛了圈兒,又往江南走了遭,就成了冠軍侯!嘖嘖嘖!”
賈琮看向史鼐,問道:“表叔,今日命我前來,所為何事?才出了這樣一檔事,我還要回去收拾手尾。”
史鼐被堵了話頭,臉上一滯,看著面色清明的賈琮,他忽然能體會到自家老姑奶奶在賈家的憋屈了。
這孩子,不遵孝道啊!
不過有求于人,史鼐還是沒有發作,他干咳了聲,端著長輩的架子道:“琮哥兒啊,唉,為叔過的苦啊!這些年也沒個差事,沒個進項……”
賈琮不等他啰嗦完,便打斷道:“表叔,方才聽聞龍首原之事,你也是身有感觸……”
吐成了那般,嚇成了那樣,感觸能不深么?
“表叔也是久經沙場的大將,殺伐果決,也頗知兵事。你自己想想,這個風頭上,這個節骨眼兒上,敢逆天下大勢而行之人的后果是什么?那么多王府都開始遭殃了,兩大武侯府也已除爵,接下來這一波,只會牽扯更廣!饒進去一座保齡侯府,算大事嗎?”
賈琮毫不留情面的言辭,讓史鼐面色一陣變幻,他遲疑不定了好一會兒,方試探道:“等清理勛貴時,主事之人應該是琮哥兒你吧?以咱們兩家的關系,琮哥兒你總不會拿表叔我來開刀,對不對?親親相隱啊!”
賈琮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道:“表叔,我勸你盡早打消這個念頭。清理之時我或為刀,但你見過刀有自己的主意嗎?唯有秉承圣意而行!表叔,那些抄家滅門的人家,當初也積攢了不少金銀,平日里舍不得吃穿嚼用,鑄成銀冬瓜埋在地下,一朝事發后,全被人抄走。表叔,你覺得這樣的人到底有多愚蠢?連命都沒了,還要死守著那些金銀,成了執念,到頭來就成了笑話。自己和兒孫被殺頭流放不說,內眷妻女也被發賣教坊司,呵呵。”
看著史鼐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但依舊遲疑不絕拿不定主意,賈琮才真正相信,這世上果真有愛財不愛命的葛朗臺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