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封信,來自江南宋家……
值房內,看完這封信后,賈琮在趙青山等人的注視下,沉默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后,方冷哼了聲,隨手將那封信丟在桌面上,道:“先生何等睿智,幾個師兄卻不成器!”
此言一出,趙青山、林清河、魏毅等人無不同時悄悄舒了口氣。
到了當下這一步,他們一步都退不得了,退一步,則前功盡棄,威望喪盡。
粉身碎骨都難形容他們的下場。
好在,賈琮依舊沒讓他們失望。
“此事先生必然不知,否則斷不容宋先、宋元、宋冶三人聯名寫信于孤,談什么中庸之道,以仁為德政。孤就不信了,藏污納垢便是仁?難得糊涂便是中庸?太傅……”
賈琮話鋒一轉,對趙青山道:“將此信拿去國子監,讓監生們辯。也將孤這幾句話傳去以之為題,請他們與孤解惑。那些貪腐的,那些靠溜須拍馬毫無任事之能的官兒,到底能不能罷免?”
趙青山聞言面色微變,遲疑了下,道:“殿下,若如此,則松禪公的體面……”
賈琮目光深沉的看著趙青山,道:“太傅,你不解吾師之德也。其行,光明磊落,無不可對人言之處。其性,浩瀚如乾坤宇宙,又怎會在意譏諷或是褒贊?”
說罷,轉身折返后宮。
待他走后,林清河對趙青山嘆息一聲,道:“元輔,殿下以此大魄力為之,才是真正保全宋家。將秘密暴露于天下,也就不算秘密了。一點體面不給留,也絕了宋家在江南坐大的可能。松禪公雖睿智高德為天下師,可到底有了春秋。宋家三子無出眾之姿,若繼承松禪公之恩澤,廣交江南名流,以為超然,是禍非福也。”
趙青山聞言,緩緩點了點頭。
林清河說罷,心中卻是一嘆……
道理雖如此,然畢竟還是顯得不近人情些。
松禪公宋巖與太子之恩,說是恩同再造也不為過。
可松禪公人還活著,他三個兒子的臉面卻要被踩在地上了……
許是看出了林清河的心思,魏毅冷冷道:“宋家三子白當了幾十年的官,以白身書信致朝廷,半是要去半是建議改政,殿下若不一次將他們打醒了,下一次,怕就要抄家了。勾連舊黨余孽,興風作浪,以長輩自居,對殿下指手畫腳,好大的膽!”
趙青山擺手一嘆道:“不要再說了,下這個決定,對殿下來說,頗為不易。諸位都是宦海沉浮大半生的人,縱然傲骨不屈,也當明白,殿下本不必這般做。如今吏治初清,此時殿下若是就此信而止,頃刻間譽滿江南士林,盡收人心。要知道,圣上龍體欠安,太后年事已高,這個時候,適可而止對殿下才最為有利。但是殿下心懷大志,也為了吾等內閣行事便宜,終究還是志如磐石不動搖。諸位同僚,此等明君,千百年來有幾人啊?我等焉能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若得遇此等明君,還想著偷奸耍滑,那實在是……”
“哎喲喲!哎喲喲!元輔,莫說了,莫說了,不休沐了,不休沐了還不行嗎?”
林清河見趙青山噴著大蒜氣味對他苦口婆心的說道,整個人差點崩潰了,連連告饒起來。
戶部尚書左中奇笑道:“元輔,我等非想要偷懶,只是明日是太子大婚……”
趙青山聞言,一臉的想不通:“太子大婚,你要去當儐相么?”
左中奇一張老臉瞬間凝固,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俺恁您娘!!”
儐相就是伴郎,太子大婚也有儐相,可那都是王公世子,他左中奇一個正經科甲出身的戶部尚書跑去給太子當儐相,他祖宗都能從祖墳里爬出來啐他一臉,再罵一句“佞臣”。
這老雜毛說話忒刻薄!
趙青山卻不理差點背過氣去的左中奇,大聲道:“朝務如此繁重,吾等處理好公事,萬不可在太子大婚時出簍子,做好本分朝務,才是最大的賀禮!這幾張老臉,就不要去湊熱鬧了。殿下也非好虛名之人,否則此處也輪不到吾等又臭又硬的老石頭占著。做事去罷!!”
吼罷,趙青山腳不停歇的折返回值房,處理起繁瑣的朝政來。
林清河等人苦笑不已,卻也不敢停歇,不然下次就不是大蒜味的噴灌了,直接上臭豆腐臭雞蛋味的,那人還活不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