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堂課,蘇云都沉醉在觀《禮器碑》之中。
后世學書法,從顏柳楷體入手居多,這樣固然是容易入門,可難得古韻。隸書金石氣韻厚重,若是能有堅實的隸書功底,書道之路就像是隸書那橫展的氣勢一樣,越走越寬。
既然這黑色石碑都提供給了蘇云碑帖,這就讓蘇云更加篤定要去考書科的想法了。
劉義山講完經,看到以往一絲不茍的蘇云,今天課堂上居然打起瞌睡來,要么閉目,要么神游,要不是看在這孩子頭上還有傷,劉義山早就用戒尺敲打了。
“下課!”一堂課講得口干舌燥,劉義山咳了咳嗓子。
時至晌午,聽到劉義山說了下課,諸生頓作鳥獸散,奔回家中吃飯去了。趙春秋有些擔憂地走過來,推搡了一下蘇云。
“嗯?”
“下課了。”
蘇云回過神來,“哦,好。”
“云哥,剛剛課上,劉教習好幾次朝你看過來,臉色很不好。我都替你著急死了,是不是這傷勢發作了?”
蘇云起身,走向前面在整理書桌的劉教習。
“教習。”
“蘇云啊,若是頭上的傷勢嚴重,還是回家靜養吧,強撐著不是個事。”
“學生想考書科。”
劉義山語滯,“你……我不是說了嘛,書科根本不是寒門子弟可以考上的。你懂筆法?你懂墨勢嗎?不要以為,我夸你幾句字體工整就是在暗示你考書科。沒那么容易的。”
“學生想考書科。”
劉義山嘆了口氣,“……”
這孩子看來是魔障了啊。
“書科不同于經義,不是靠著誦讀釋義就能考的。書科講究筆法、章法、墨法,這些不僅需要師長領路,更需要悟性和天賦,蘇云啊,為師也不怕丟面子,即便是為師這樣用筆二三十年的人,都不敢說可以考上書科的童生,這樣你就知道這書科有多難了吧?昆縣近三年,都沒有出過一個書科童生,這考書科難如登天,你就不要想了。”
蘇云有些咋舌,三年沒出一個書科童生?
這么難考?
劉教習是經科秀才出身,居然說考書科童生沒把握,這就讓蘇云有些不敢相信了,難怪昆縣這么大,蘇云都沒聽說過數得上名號的書法大家。
“這回死心了吧?”劉義山說道,“腳踏實地一些,好好學習,將來文章練達,考個秀才也未必不是不可能,至于書科就別想了。”
劉義山以身說法,就是想讓蘇云打消這個念頭,然而蘇云早就吃了秤砣鐵了心,問道:“教習,學生們明白了。”
“嗯,孺子可教也。”
蘇云抬起頭說道:“學生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問便是。”
“不知道考書科的報名,是不是也和考經義詩賦一樣?”
劉義山臉色大變,氣得差點把胡子揪下來,“孺子不可教也!”
……
……
接下去幾天,蘇云一直沉浸在《禮器碑》的鉆研之中。沒有考取書科童生,沒有獲取墨膽書心,哪怕你的字寫得再如何飄逸清秀、龍飛鳳舞,還是一個俗世凡夫,這并不是蘇云所想要的。
雖然蘇云跟往常一樣,每日照常上學,可在課堂上,總是跟神游一般,就連一向對他照顧有加的劉教習,這幾日都沒有給他好臉色看,認為寒門子弟要考書科,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蘇云要考書科一事,也被學堂里的同窗傳得沸沸揚揚。昆縣在潁州屬苦寒之地,人才貧瘠,別說書科了,就是每年縣考分下來的經義科童生名額,也不過二十之數,在那些得知此事的人口中,蘇云要考書科,不過就是茶余飯后供人一笑的談資罷了,并未有人當真。
這日,蘇云和趙春秋剛下課回家,姚嬸就在巷口等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