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吟月捧著只小小的盒子,坐在北冥傾瑤身邊。
“哇,好可愛!”
肉嘟嘟的白蠶輕翹前端,在盒中摸索著。
“它會變成蝴蝶么?”
“應該不會……聽大人說,天蠶養到死,都不會結繭的。”
他托著下巴,看著她逗弄那只小天蠶:
“何況它是蠶呢,就算會變,也應該是大蛾子吧。”
于是兩個孩子便將天蠶養了起來。
大半個月后,正在喂養小家伙的北冥吟月看向門口。
“吟月哥——”
北冥傾瑤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和他一塊兒趴在桌旁:
“再過幾天,爹娘就要帶我離開逆乾城了。
“雖然說天蠶不會結繭,可是我還是好希望它能長出翅膀飛起來呢。”
北冥吟月沒有問她去哪兒,什么時候回來,只是默默地盯著面前咀嚼葉片的天蠶。
與此同時,逆乾懶散地看著外面的景象。
看得出來,小少主不是很開心。
鬼使神差地,他悄悄往外送了一點靈氣,打了個哈欠,再度翻身。
古書上記載,天蠶只有一種形態,或許只是鮮少有誰能尋到這些神奇的小家伙。
至于能不能結繭,會變成什么,他也不知道。
就當成是……難得清醒那么久的見面禮吧。
*
(六)
身為下一任家族的繼承者,北冥吟月要學的事很多。
從早到晚,不是禮儀、書法、管理、歷史的學習,便是跟隨母親跑東跑西。
歷代的少主皆是如此。
他們生于逆乾城最繁華的世家,享受著榮華富貴,也承擔著萬人希冀。
分離的時候,沒有太多的話語,沒有太多的送別。
那天晚上,星河閃爍,月色皎潔。
他捧著那只小小的盒子,佇立在門口,眼中映出三兩遠去的背影。
再度相見,不知何時。
隨著夜漸入深,燭火全部熄滅。
盒中緩緩展開一對巴掌大的翅膀,輕輕舒卷,銀色的花紋中光澤流動。
黑暗中,白影掠過桌面靜躺的吊墜,輕落在男孩的烏絲上。
最終,漸漸黯淡,融進一片月色里。
次日清早,半夢半醒的北冥吟月穿好著裝,戴好吊墜,路過桌前。
小小的盒子里,只剩下幾星鱗粉散落。
他緊緊抓住盒子的邊緣,手指卻悄悄顫抖起來。
逆乾被這強烈的情緒波動驚醒,望向面前的盒子,隨后懶懶地吹了個口哨。
發絲撩起,令他所有焦急歉疚的思緒剎那定格。
驀然回首,身后空無一物。
北冥吟月放下小盒,猶豫片刻,伸出手背。
涼風拂過,一粒鱗粉飄落指尖。
*
(七)
對于上個時代的妖來說,觀察一個平凡的人,就像人們看腳下的螞蟻,只是一時起興。
時光的確能改變很多事情,隨著年歲漸長,男孩也成少年,眉目長開,卻依舊改不掉他的沉默寡言。
北冥傾瑤走后,除了時來拜訪的老伯,父親的來信和面前的書文,似乎沒有什么能夠激發他的半分興趣。
相處久了,有的時候,逆乾會漫不經心地幻想著他開朗一些的模樣,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終日冷冰冰地看著周圍諂媚的眾人,越來越孤獨,越來越安靜。
北冥氏就是一個內設精致的大籠子,至少白龍覺得,這群少主擁有“自由”,卻又在渴求自由。
他們的人生,就是出生,學習,繼位,操勞,死去。
單調乏味。
千年不變。
春天響起的雷霆,夏日潑灑的驟雨,秋季飄零的落葉,冬末撒下的白雪。
都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休無止的輪回滾動著歲月。
直到有一天,疲憊的白鴿撞死在它久違不見的故鄉中,帶來海面上那驚人的巨變。
墨掩蓋了字跡,淚打濕了信紙。
家主的意外過世掀起族內乃至全城的洶涌暗流。
披著羊皮的狼終于露出了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