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韞,娘知道對不住你。”
“你奶再不請大夫就熬不住了....你父親剛剛考中舉秀才....”
顧韞緩緩閉上眼再睜開,眼前的一切沒有消失,便是她掐在腰上的痛也是真實的。
這不是夢。
前世,在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后,她又回到了十五歲這一年。
杏目一片死寂的盯著眼前衣衫補丁的婦人。
這個逼著她去爬陌生男人床的人,也是她親生母親。
倏然,一道聲音響起,“阿娘,你在做什么?”
顧城大步走進來。
“阿城,給你妹妹跪下。”
南朝重孝,選拔人才也以‘孝廉’為科目。
更不要說此時是鐘氏跪女兒。
顧城雋秀的五官冷若冰霜,目光如炬看向顧韞,“顧韞,你乃大不孝。”
顧韞看著兄長,有一刻的愰神,目光漸漸清明起來,隱隱透出寒光。
顧韞目光不移,淡淡的與顧城對視,亦滿眼怒火,同時被對方眸底的寒光看的后背一緊,隨后又是羞憤的瞪過去。
“顧城,給你妹妹跪下。”鐘氏往日里溫聲細語的人,此時也動了怒,直呼兒子名字。
撲通。
有孝字壓著,顧城縱是抗拒,也直直的跪了下來。
“阿娘、阿兄。”弱弱的童音從門口傳來,顧浩文怯怯的探頭進來,小心翼翼的看向顧韞,弱弱的叫了聲,“阿姐。”
“浩文,過來給你阿姐跪下。”鐘氏喚小兒子進來。
顧浩文聽話的走到鐘氏身邊跪下,瘦弱的小臉上一片茫然。
一時之間,母子三人并排跪在顧家這個向來不受寵的大女兒面前。
顧韞看著膽小怯弱的弟弟,緩緩走過去,低身將人扶起來,對上弟弟茫然又慌亂的眼神,顧韞眼眶微紅。
她轉頭看向窗外,“好,我答應。”
也只有在這個弟弟身上,顧韞才能感受到一絲絲親人的溫暖。
前世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氣前,聽到弟弟為給她尋藥,墜崖身亡,人被尋到時,已經被狼啃的面目全非。
她欠阿弟一條命,又怎能讓他跪她。
今世的這一天是冬月十四,從早上便開始下雪。
顧韞記得這場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凍死了很多人。
她身上的夾襖很薄,里面的棉花皆是從兄長和阿父的舊衣上摘下來的。
一出門,寒氣瞬間打透夾襖,她忍不住哆嗦一下。
身后響起腳步聲,隔幾步遠又停下來。
顧韞回頭,看到搓著衣角楚楚可憐的母親,仿佛受委屈的那個是她。
也看到了撲在她雙腿間紅著眼眶的弟弟。
顧城仍舊用憤恨的眼神看著她,目光中還有帶著一點嫌棄。
看,這就是她的親人。
顧韞朝廂房走去,面色微白,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顧家是農戶,家中供兩人念書,顧家父子也是爭氣,顧父今年冬月加參了策舉,考中舉秀才,其長子顧城十七歲,也中了童生。
這自然是喜事,顧家男子念書,家中的田地靠家中婦人及顧家二房幫襯,如今顧父想再往上走保舉,便要拜師認門,家中根本拿出銀錢來。
前些日子顧老太太又從山上滾下來,看病抓藥的錢還是顧父從書齋里先預支的。
顧家二女顧蓁蓁去后山撿柴撿了一男子回來借住廂房養病,看衣著布料也知非富即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