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旱災持續不斷,總有一天,樹皮也會被刮干凈,到時又能吃什么?
這樣年景,不獨是我們那一個地方。
陽柳州鬧旱災,隔壁的長風郡就發洪水,京城七月降大雪,連續十五日大雪不絕——天災不斷,人禍頻繁。
大昌國已被這般災禍籠罩不知多少年了,根本沒個頭。
山下都是這光景,逃到山下,不也難逃一死?
更何況還逃不出去呢……”
停頓了片刻,虛聞聲音轉至低沉:“我上月遇到一個從大昌國平云郡拜入山門的雜役僧,他說接引法師領他們從自家到山門,只走了幾十里路。
他還從來都不知道,幾十里外有這樣大的寺廟。
我還記得,當時我被接引僧帶進山門,從家到山門也不過幾十里路。
可是,平云郡與陽柳州相距得有數百里!
分明是從不同地方出發,怎么到本寺的距離都差不多?”
虛聞抬眼注視蘇塵。
一雙泛紅的眸子里滿是困惑不解。
以及暗涌的癲狂。
蘇塵心頭發寒,直覺虛聞當下狀態有些不對勁,但當他細究這種異常感覺之時,虛聞忽然收斂了表情。
其把碗中殘余的飯粒舔舐干凈,起身略顯恭敬地與王安說道:“蘇大爺,今夜就要舉行開悟正式,是以今天飯堂不再為俗家院弟子提供中午、晚上的餐飯。
以令俗家院弟子能潔凈肚腸,辟除自身沾染的五谷葷腥。
今天正午、晚上小僧就不來給您送飯了。
愿大爺您能一朝開悟真種,拜入修行正院,超脫凡俗!”
“那就借小兄弟吉言了。”蘇塵言不由衷地附和著,目送虛聞提著食盒走出了屋子。
“大昌國、陽柳州、平云郡……”
他關好屋門,坐在馬扎上,把虛聞提及的幾個地名翻來覆去地念叨,寄望于能以此撬動原身模糊的記憶。
可原身對這些地理位置全無概念。
原主記憶里,只有其家所在的‘小溝子村’、‘元河鄉’兩個地名尤為清晰。
莫非原主不是大昌國人氏?
虛海背著自己,也是走了幾十里即到心佛寺山門……
紛雜思緒如潮涌上。
又隨蘇塵徐徐吐出一口氣,就盡被壓下。
心佛寺或有藏書閣一類的地方,以后如有機會,自己可以借閱藏書,瀏覽地理風物志,終有一日能弄清楚元河鄉在哪一國,大昌國又是怎樣光景。
如今還有一件事,更攸關自身性命——開悟正試今夜就要開啟。
一個佛門宗派的入門儀軌,不是在堂皇白日舉行,而是在夜間開啟。
這本身就非同尋常,殊為詭異。
而蘇塵今天從虛聞那里得到眾多關于心佛寺的‘傳聞’,獲得了更詭異恐怖的情報,反而對入門儀軌在夜間舉行也不在乎起來。
不管何時舉行儀軌,只要自己能蒙混過關,不開悟真種,不被扭曲性情就好。
依虛聞所言,開悟心佛真種者,十不存一。
自己肉身本就衰枯,又連續三日服用五敗湯,五敗氣息繞體三匝,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成為被‘神圣’選中的人。
可蘇塵心里總不踏實。
他體內寄居了不知多少詭邪,孰知心佛寺的‘神圣’們會不會與‘它們’搶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