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天色仍是黯藍色,續明院所在的山峰下,幾座豬場已經燈火通明。
穿著遍是血污圍裙的雜役僧在豬場內進進出出。
有人提著棍棒,將待宰的肥豬趕進屠宰場;
有人磨著尖刀,其面前的墻壁上已經掛好了鐵叉、鐵鉤、以及各種不同形狀的屠宰刀。
這座屠宰場共有十個殺豬僧人。
除卻此十人外,還有數十個負責將死豬分解作不同部位的屠宰僧眾。
他們彼此配合無間,將一頭豬化整為零的速度已是極快。
成群的大肥豬排著隊從殺豬僧人跟前走過,每一頭豬經過殺豬僧人,便被他們麻利地刺穿脖頸,打下手的雜役僧緊跟著遞去水桶,盛裝冒熱氣的豬血。
大肥豬被刺穿脖頸,連嘯叫掙扎都不曾有,皆是干脆利落地撲倒在地,隨著血液隨刀刃血槽汩汩涌出,也就沒了性命。
此種情況其實并不正常,凡所有生靈皆愛惜自身性命,為了活命,它們往往能爆發自身所有潛能,哪里會像這些大肥豬一般,排隊引頸受戮,絲毫掙扎都沒有?
出現此種情況的原因,在于眾屠宰僧人后,有一黃袍正院修行僧。
每到那些大肥豬經過殺豬僧身旁時,這修行僧就掐動手印,口中不斷宣誦晦澀難明的真言。之后那些看著殺豬僧手中血淋淋尖刀便想掙扎,甚至欲啃咬僧人的肥豬,眼中便都失去神采,任由殺豬僧宰殺之。
殺豬僧們對身后監事修行僧的手段已經見怪不怪。
噗通!
又一頭肥豬被放干鮮血,撲倒在地。
屠宰僧們提著鐵鉤走來,便要把肥豬拉去分解成不同的肉塊。
這時,一直在眾雜役僧身后巡視,懶得與他們有任何交流的修行僧忽然開口道:“停一停。”
眾僧聞言停下動作,都躬身肅立,等候修行僧的吩咐。
心佛寺內,修行僧與雜役僧的地位猶如天壤云泥,前者若是主人,后者便是可以隨意打殺的仆役、牲畜。
沒有哪一個雜役僧,膽敢忤逆修行僧的任何要求!
修行僧垂手走來,命人將地上的死豬翻過身,頭顱對著自己。
其隨后伸手按在那死豬頭頂。
一縷縷尋常僧眾難以查見的氣息自其五指尖散溢,如網般兜羅住整頭肥豬,在它肌理髓血、五臟六腑間巡查了一遍。
這頭肥豬是足齡出欄的。
無有任何暗病。
修行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反而擰緊了眉頭,低聲喃喃自語:“奇怪……”
既是足齡出欄豬,又無有任何損傷命元的暗病,緣何它供給自己的氣息會是如此稀少,甚至幾近于無?
他擺了擺手,示意殺豬僧繼續干活。
此后一連三四頭豬,修行僧都檢查了一番。
然而并未查出絲毫端倪。
每一頭豬都是足齡出欄,都無有暗病。
按理來說,它們應當命元豐沛,供給修行僧的‘氣息’亦該飽滿充盈才是,可偏偏修行僧從它們身上并未掠取來涓滴‘氣息’。
“或許是今時有莫名因素,使得氣息流散驟然加快,我還未來得及吸納氣息,它們就自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修行僧內心暗暗想著。
只覺自己今日真是倒霉,終于輪到自己來屠宰場吸納‘氣息’,偏偏遇到這般糟糕的情況。
他回到眾殺豬僧身后站著,依舊不斷低聲誦念真言。
一頭頭肥豬被宰殺,卻再沒有絲毫‘氣息’被他吸納。
他亦懶得再做檢查。
此時,修行僧一雙肉眼難以察覺地是,就在他身后,一頭四肢鮮血淋漓的巨犬安靜蹲坐著。
每當他誦念真言,將海量氣息招攝而來之際,他身后那頭幾乎快到他肩膀高的巨犬便會猛然張口一吸——
它通身紫青紋絡發出強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