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知縣孫儒召集所有衙署官吏,親自迎接山西百姓,看到小孩子,還會拍拍腦袋,抱上一抱,看到老人,噓寒問暖,寬慰幾句。
這些人經歷了離家的痛苦,又經過曲折而漫長的遷移,才最終到了這里,怎么能不重視呢,畢竟有了這三萬多人,宛平現許多荒蕪的田地就有人開墾了,說不得還能將宛平縣升格為宛平州,到時候自己可就是個坐地升官,最少也是個知州。
事關自己的仕途與利益,怎么能不用點心
更要命的是,宛平挨著北平,布政使大人吃了飯溜溜就能過來,一旦發現自己接待不周,安置不妥,那知州的夢還沒做,就將破碎。
所以,孫儒做足了父母官的樣子。
無論孫儒出于什么心態,什么動機,但他的工作是無可挑剔的,三萬余人的安置,他帶著官吏做到了有條不紊。
大鍋飯、菜、肉都準備地妥妥的,待百姓吃飽有了力氣之后,考慮到天色已晚,老人孩子身體虛弱,便將百姓集中安置在了宛平城中,府衙、大戶、士民,紛紛騰出位置接待。
這一夜的宛平縣城,家家門敞開著,迎接著遠道而來的家人們。人的質樸與關懷在這里是如此的真實。
陳木看著已熟睡的孩子,依靠在床頭看著窗戶的方向。
崔娘輕輕給兒子揉著腿,接連走路,孩子營養又沒跟上,睡覺的時候總是抽筋,若不揉揉,怕又要疼醒,看著自家的男人一動不動,只在那似乎笑著,不由出聲“那么累了還不睡,天亮之后,便是分家辦加家用,還有分地,少不得忙活。”
陳木收回目光,看著崔娘,柔和地說道“這一路上就盼著有張床可以睡覺,可到了這里,真有了床,反而有點不習慣了。想想睡在大地上的感覺,身體似乎被按在了地上,和大地成為一體,星星似乎在跑,月亮似乎在跑,我們似乎也在跑。”
崔娘噗嗤笑了,白了一眼“睡在地上你還能跑,那咋不見你跑到這里來,還費兩條腿的力氣。我看你是睡習慣了,明兒分了家,你還是睡地上罷。”
陳木一把拉過崔娘到懷里,任由崔娘捶打也不松開,只輕聲道“走了那么遠的路,現在回頭看,好像死了一回。”
“呸呸呸,不準這樣說。”
崔娘連忙拿手按住陳木的嘴。
陳木笑著看著崔娘,在其拿走手之后,感嘆著“一輩子沒走過這么長的路,現在終于到了這里。雖不知我們以后會怎么樣,想來,應該不會比安邑時更差吧”
崔娘含笑,憧憬著“這次移民,朝廷做得算是用心了,哪怕是他們給咱一個茅草屋,我們也能憑著自己的手,搭出個結實的家來。”
陳木看著自己的大手,重重點頭,沒錯,全指望朝廷是靠不住的,他們只負責移民,說白了,把人送到地方,朝廷的任務就結束了,至于后續分破茅草屋、分地、分種子、耕牛、農具,就是地方的事了。
“聽說這里到北平城很近,里面住了很多人。”
崔娘輕聲道。
陳木攬著崔娘,遐想著說“聽隨行的商人說起,現在北平城人可算是不少了,前陣子好像北面打仗,北平就出了十萬軍士。”
“啊,打仗,怎么又打仗”
崔娘緊張起來。
自家從山西跑到宛平,一個原因就是怕打仗,白蓮教在陜西鬧騰,瓦剌在大同外鬧騰,加上里長還在家
里鬧騰,實在是沒活路了才走上了這一條路。
陳木輕輕拍著崔娘略顯單薄的后背,頗有幾分驕傲“那是關外的仗,聽說咱們將韃靼瓦剌殺得片甲不留,追了他們幾千里才罷手。”
“幾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