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溥指了指馬車,板著臉嚴肅地說“你修習過輿圖課業,此番出京也帶了輿圖,就在馬車之上,為何不看輿圖眼下是白日,太陽居南,明知長江在北,為何折西而行路遇岔口,是不是應該停下來想想,如何作出選擇是對的,而不是想都不想,自認為方向是對的”
朱文奎感覺渾身一冷,是啊,自己帶了輿圖,也有太陽可辨方位,為何自己還走錯了岔路口時,為何自己覺得是對的,連找個人商議、詢問都沒有做
楊溥看著陷入思考的朱文奎,引導著說“這就如同治國之道,每一次決策,每一個決定,都如你經過的岔路口,決策錯了,不僅偏離了你的目的,反而會浪費時間,財力與精神。只有決策對了,才能引你更快地走向目的地。哪怕你自己以為是對的,也應該找人商議與確定一番。”
朱文奎鄭重行禮“先生所言字字珠璣,弟子受教。”
楊溥呵呵地笑了起來,朱文奎和朱允炆一樣,都是一個謙遜的君主,沒太大的架子,不像是太祖爺,皇權的威嚴那是一個重,據說隔著百步遠都可以感覺到寒意。
這是一個早慧的孩子,明白事理。可一碼事歸一碼事,想要繼續乘馬車,還是得交錢
朱文奎為自己的“自信”付出了第一筆代價,沒商量的三錢銀子,估計是這件事給朱文奎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后來登基,也念念不忘楊溥的教導,廣開言路,問策群臣,將大明朝的清明政治推向了另一個高峰。
后話不多說,朱文奎還只是一個孩子,為自己的成長付出著一次又一次的代價。
楊溥是一個極稱職的先生,他總能把握住機會,告訴朱文奎治國的道理,告訴他民間發生的事,并引導朱文奎體驗百姓的生活,明白民力艱辛,百姓需要多休養
京師。
朱允炆每日都會收到一份朱文奎的行程文書,對朱文奎的表現頗為滿意,他雖然年紀小,但懂得克制自己、承擔責任,也心懷憐憫之心,并沒有紈绔子弟的劣性根,就這一點來看,這些年的教育還是成功的。只不過,他到底能不能擁有一個良好的人生觀與價值觀,能不能擔起帝國未來,還需要看未來十年的成長。
“將文書給皇后送去吧。”
朱允炆吩咐內侍,然后傳召鐵鉉、梅殷、解縉,研究西北軍略。
陜西,寶雞。
朱棣帶大軍行進至此,指著西面巍峨險峻的高山,對一旁的徐輝祖、劉儁、朱高煦等人說道“那就是關山六盤山啊。”
徐輝祖驅馬上前,看著蒼翠宛如一條南北盤臥的關山,意氣風發“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據說古時有女名為花木蘭,代父從軍,也曾飛躍關山。在古時,這里可是戰略要地啊。”
宣青書、霍鄰也位于前軍之中,極目遠眺,兩人都不由地深深震撼。關山屬戰略要沖,這是毫無疑問的,此處也是關中平原的西北屏障,是諸多中原王朝與游牧民族斗爭的主戰場。
宣青書清楚,就詩詞來論,除了木蘭詩與李賀的“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中透著豪邁外,關山更多的是悲愁交織的痛苦與守護,如“三年笛里關山月,萬國兵前草木風”、“直北關山金鼓振,征西車馬羽書遲”,還有“莫聽關山曲,還生塞上愁”、“日暮秋風起,關山斷別情”的無盡悲愁。
哪怕是兒女情長的詩詞里的呻吟,也得與這關山關聯起來,如“別來人遠關山隔,見梅不忍和花摘”、“鴛鴦帳里暖芙蓉,低泣關山幾萬重”。
關山,可以說是關中平原與隴右的界,也被稱之為隴山。這里曾是唐代、宋代的軍事前線,北面固原修筑有著名的隘口蕭關,南面寶雞則修筑有“川陜咽喉”大散關。
朱棣帶領大軍,走的便是大散關,出關之后,沿山向西北行進,便是天水。
山道狹窄,大軍想要過關,只能排成長蛇陣,緩慢通過。
霍鄰登上關山,看著群山峻嶺,不由地豪情大發,喊道“天闊云低,誰伸英雄手。路遠敵近,我當覓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