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受傷的病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經過若葉和安枚身后。若葉側身讓他過去。
“我幺媽,太迷信。哎!有錢人都迷信!”安枚看著若葉左眼角的痣,惋惜地感嘆道,“我那年結婚,我婆婆也找了幾個人算。算出我有旺夫運,不然,也不會答應我跟她兒結婚。”
仿佛讓她嫁給他,是極大的恩賜和獎賞。
若葉應付地笑笑,不發表意見。
大概因為若葉的不配合,她終于放過了她。若葉回到病房時,高晴也回來了。她倆一起去外面吃飯。
“你多大了?”高晴嘴里包著面條,對著往碗里加蔥的若葉問。
筷子間的蔥滑了一地,若葉回答:“28。”
“我弟這輩子,被我毀了。”她夾了一大筷子面條,咀嚼一陣,長嘆一聲說。
坐在對面的若葉,不解地看著她問:“怎么這樣說?”
“五年前,我得了癌癥,”她挑起一粒牛肉,邊嚼邊說,“我弟賣了車,賣了房……幾乎傾家蕩產,為我治病。半年后,我弟媳就跟他離婚了。”
她的歉疚,是真實的。可能在她心里憋了很久,需要一個傾訴對象。
抽一張紙,擦擦油膩的嘴唇,她繼續說:“雖然他說,他倆離婚跟我沒關系。鬼才會信!我弟媳,很好一個人。我們全家都喜歡她。他們賣掉房后,跟我爸媽住在一起。婆媳間住久了,總會發生些矛盾。我弟媳跟我媽,臉都沒紅過……”
“兩個人分手,原因很復雜。也許跟你真沒關系呢。”若葉安慰她,心里卻想,“我如果是他老婆,也會不高興。”
“我弟啥都好,就是太悶,啥事都憋心里。他只有工作時,才最有活力。他對工作太狂熱了。你說一個人,幾天看不到人影,老婆、孩子都不管,哪個女人能接受?”
沉浸在回憶中的她,并不在乎若葉聽沒聽,獨自發表感嘆,獨自傾訴,“他小時候,挺頑皮的。好像是初二時,他學壞了,天天跟人去網吧。父親把他找回來,關在黑屋子里。他自己偷偷跑出去,又去網吧了。他說他不讀書了,打游戲能掙錢。把我父親氣得啊,高血壓都犯了。”
“他怎么就懂事了呢?”若葉接不上話,就無心地問問。
“也不曉得是啥時候,他就變規矩了。我去網吧找了他一次,罵了他一通,給了他兩耳光。他也沒還手,捂著臉跑回了家。”
面有些坨了,高晴挑著面,在湯里蕩蕩,像講懸疑故事一樣說:“我跟我弟,沒有血緣關系。”
面條停在嘴門邊,若葉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她平靜的臉。
“我爸媽結婚七八年都沒生孩子,就抱養了我。我比我弟大五歲。我爸是教師,在鄉上教書。我媽在家里種地。沒人帶他,我怕他一個人哭,就背著他去教室上課。”
“老師不批評你?”
“老師認識我爸,了解我家的情況。我弟不哭不鬧,老師就沒說什么。老師還幫我哄他玩呢。”
世上還有這樣的姐弟,若葉羨慕地看著她。
“我弟可磨人了,大概五歲時,他纏著我要去十多里外的地方看電影。沒辦法,我只好帶他去。去的時候,他還活蹦亂跳的。電影看不到一半,他睡著了。我只好背著他,走了十幾里山路。回到家里時,天都快亮了。”
“我弟說,姐,我長大了,掙錢了,一定對你好。”她將最后一口面條塞進嘴里,鼓著腮幫說,“他對我真的很好!”
抱著打醬油的心態聽故事的若葉,淚水濕潤了眼眶,她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女人,產生了親切感,也對高詠有了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