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彥范的奏疏,李顯聽懂了,李俊也聽懂了。
河這個字,在古代,是個專屬名詞,特指黃河。
這一句話,說的就是黃河北部五州大水,災民無數,嗷嗷待哺,朝廷要是再不發錢糧,百姓可就活不下去了。
黃河這條母親河,無私的滋養著沿岸民眾,卻也給他們帶來無數災難。
決口改道,乃是家常便飯。
這件事歷史上似乎并沒有記載,李俊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腦袋也在不停的轉。
他心知,現在朝堂上站著的姓武的和姓韋的,那是一心想把李唐江山禍害完了的。
自己必須提高警惕,適時出手,拆解難題,不讓他們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嚴格說來,皇帝李顯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治下的百姓遭了災,他身為一國之君,體恤之情也是有的。
他咂咂嘴,說道:“桓侍中,朕命你巡省河北五州,曉諭圣旨,撫慰災民,此間一切事宜,你可便宜從事。”
李顯的這個決策倒是正確的,桓彥范做事那是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派他去河北,一定能夠拯救百姓。
不過,武三思怎么會讓這樣好的政策實行下去,不出意料,武三思跳出來了:“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桓侍中年事已高,不適宜舟車勞頓,臣舉薦兵部尚書宗楚客,擔當此任。”
一個善于以退為進,推出別人擋槍的人,李俊馬上對武三思的性格特征就有了初步判斷。
這種人,奸險毒辣,但又自私自利,只要不傷及自己,就是死了兒子,也照樣爭權奪利不耽誤。
他身后的宗楚客,也走了出來,表白道:“微臣愿往。”
宗楚客這個人,李俊也并不陌生,他是武三思的頭號走狗,官做的也挺大。與武三思有些微不同的是,宗楚客這人,非常貪婪。
不久,他就會收受突厥可汗的大筆賄賂,陷我唐軍于不義,李俊怎能讓他去巡視五州。
他立刻阻道:“陛下,再過兩日,新羅國的使臣就要到了,宗尚書精通新羅語言,迎接使臣,不能少了他。”
眾臣都在緊盯著這歷史性的一幕!
太子居然站出來,阻攔武三思了!
真是千年難見的罕事!
且看武三思如何接招!
糊涂蛋李顯,剛想答應武三思的要求,可轉過頭來,一聽太子的意見,也覺有理。
此前幾次迎接新羅使團,確實都是宗楚客出面,現在要是換了人,還真不方便。
李顯頓了頓,發話道:“宗卿,不然你就留待迎接新羅使團,巡省水患之事,還是由桓侍中去。”
宗楚客不敢應聲,瞟了一眼武三思,后者腦筋一轉,馬上說道:“陛下,修文館里待詔的學士秀才,其中不乏精通新羅語言之人,皆可勝任迎接使團之職。河北大水,乃是國之大事,涉及上萬百姓的安危,必須宗尚書這樣的實干之人,前去安撫。”
“愛卿說的有理。”
這個撥浪鼓,又被武三思給推回來了。
李俊不禁罵道:有理個屁,你個糊涂蛋。你以為,宗楚客去了河北,就會按門按戶的發放賑災錢糧?
就以他那個雁過拔毛的個性,災民拿到手的救濟,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剩下的,就都落入了宗楚客的口袋,當然,武三思的那一份也少不了。
他們哪里是想巡視災情,根本就是爭奪貪錢的機會。五州大水,這朝廷發下了的賑災款,數目也不能少。
這種油水多的肥差,自然不能便宜了別人。
不過,李俊也有應對的辦法。
他挺身上前,笑道:“陛下,桓侍中的老母,乃是河北人士,近些年來,思鄉心切,兒臣以為,可以趁著這次的機會,讓桓侍中帶著老母回鄉看看,順便巡省水患,罷知政事一個月,不是一舉兩得,更加體現陛下天恩浩蕩。”
轟!
群臣嘩然,桓侍中的老臉也繃不住了!
李俊的話,前面的都不是重點,關鍵在這最后一句,罷知政事,這也就是說,讓桓侍中這個中樞朝廷的老臣,老老實實的呆在河北五州,處理地方水患,中央朝廷的事情,都不要管了。
這樣的狀態,要保持一個月。
這對于一個以匡扶李唐社稷為己任的老臣來說,是莫大的羞辱!
群臣都看出來了,桓彥范也已經知曉:太子啊太子,你怎么如此糊涂,老臣若走,這朝政就更要把持在武三思他們手里了。
李俊的真實想法,如今也不能直接說給桓彥范聽,他只能保持嚴肅,好像自己當真認為這是什么錦囊妙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