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鄰安樂公主在道德坊的廣大園林,坐落于擇善坊中的正是德靜郡王武三思的宅院。
按照武三思煊赫的聲勢,其實他滿可以把整個擇善坊都給占了,甚至,可以和旁邊惠和坊中的長寧公主擠一擠,占她半個里坊的面積。
反正長寧公主只是占用惠和坊的場地,建了一個蹴鞠場罷了,并不是親自住在這里,武三思不算冒犯。
可武三思這個人,還偏就有這么一點點的虛偽矯飾。
他年輕時,也讀過幾本圣賢書,雖然隨著年歲漸長,慢慢的都還給了師傅。
但是,這文人沽名釣譽的臭毛病,就是改不了。
他陷害忠良,窺伺皇位,早就沒有什么名譽可言,不過做人嘛,從來都是越缺什么,他就越是想要顯擺什么。
為了彰顯自己也是要臉要面的人,當武則天將這塊地皮賞賜給他的時候,他還特地謙讓,留下了里坊中的一部分土地,種桑養蠶,以示清簡。
后來,武則天死了,武則天的頭號狗腿,武承嗣也死了,武三思自覺,他可以當武氏家族的領頭人了。
作為宣誓,他將這片空地上的桑樹都拔了,改建了一座精舍,日日祝禱禮佛,號稱孝順。
只因,眾所周知,武則天篤信佛法,到了封魔的地步,作為她的正統傳人,他武三思也得信佛。
雖然,實際上,這倆人從心底里,從來都是將佛法當成是工具,崇信這種深刻高尚的感情,是不存在的。
更讓人欣慰的是,擇善坊和他的兒媳,安樂公主居住的道德坊,正好相鄰。
作為一顆影響力巨大,又十分聽話好使的棋子,他們武家人,可以在兩幢豪宅之間,來去自如,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跡。
擇善坊中,武三思的書齋里,幾大魔頭欣然聚首,開會商議。
其主題無外乎是一向無往而不利的武家軍,怎么會在今日折戟沉沙,被太子這小兒給算計了,輕輕松松就免去了軍中大將,武三思之子,武崇訓的官職。
武三思已經將武崇訓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他現在越發的感覺,身邊的侄子武延秀,聰明伶俐,自己的兒子,腦袋有包。
“你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那傻瓜太子!”
武崇訓支支吾吾,心里知道,卻不敢說,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次妄斷,若是被武三思知曉,恐怕又要棍棒招呼。
武延秀在突厥混過多年,左右周旋應酬的功夫,要比武崇訓這個溫室里的花朵,強多了。
氣氛尷尬,宗楚客身為外人,閉口不言,只能武延秀委屈一點,出來說和。
“伯父不要責怪崇訓,其實,我們沒有做錯事,反而是那傻瓜太子挑釁在先。”
“怎么說?”
武三思立刻警惕起來,那個軟柿子傻瓜太子,居然還敢挑事,他難道長本事了?打算和他們武家人作對了?
于是,武延秀便把當日在飛仙閣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了,雖然當時二人都酒醉,但李重俊出手打人,他是不會記錯的。
這件事就很微妙了,武三思以前對太子的紈绔做派,也了解的清楚,李重俊頑劣異常,可說到底還是個膽小的人。
因為母親出身卑微,自己也覺著占了這個東宮太子之位,有些心虛。雖然不務正業,可青樓那種地方,他是不敢去的。
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玩大了,招致李顯的憎惡,再把他給廢了。
聽說前些日子,太子病的厲害,難道是康復之后,膽子也變大了,竟然敢逛青樓了。
說到生病,武三思忽然想起,身為太子賓友的武崇訓,從來沒有向自己提起過這件事。
這實在不正常,他狐疑的看向兒子,問道:“崇訓,太子前些天生了什么病,連朝會也不能來?”
武崇訓聞言,小心臟咯噔一聲,真是怕什么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