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就是在歸義坊這樣貴戚云集的好地方,也是有那冷颼颼的窮衙門存在的。
比如南角那一小片空地上,就排列著幾間稀疏的小院落。
別看又小又破,可也是正經的官宅,只因的歸義坊兩面環水,尤其是南門一角,更是距離坊門外的義渠最近,夏日有水汽蒸騰,蚊蟲甚多,冬日又因義渠結冰,風帶冰勢,更加寒冷,無奈成為高級官員不愿選擇的住所地。
所以這一片空地就被分配給那些家境貧寒的官員居住,反正以他們的資財,也供養不起大的宅院,有塊地,能建座堅固耐用的房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全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官,指望著能把闊綽的宅院傳承下去也是困難,還不如就住些小宅院,等到致仕回鄉,這宅院還可以回收再利用,何樂而不為。
是以,南角的這一片宅門前總是黑漆漆的,一到夜晚就連個人影都看不到,與熱鬧的北角大宅院,形成鮮明對比。
明明都是官宅,卻有如此大的差距,當真令人心酸。
毫無疑問的是,即使是在白天,南角這邊的宅院也很少有訪客,說是門可羅雀,一點也不夸張,是正宗的冷衙門。
而對于有的人來說,能在此處落腳就已經是非常知足了。
比如,從靈武郡戰敗歸來的沙坨將軍,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欣然入住的。
坦率的講,沙坨此番返回洛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
慘烈徹底的潰敗,讓他這個主將根本連頭都抬不起來,也失去了活著的信念。
可沒成想,寬仁的皇帝李顯卻并沒有對他施加刑罰,只是讓他暫且以白衣身份退居歸義坊。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完全出乎沙坨的想象。
他不知道陛下為何會做出如此決定,也不知他后續的手段。
他只知道,對于現在的他來說,能龜縮在這一方小天地里,已經十分知足慶幸了。
自從來到歸義坊,他每天早起早睡,能吃能喝。
反正這條命也是撿的,多活一天都是賺了。
他就抱著這樣平和愉悅的心態生活了十幾天,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恬淡自然。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自從帝后一行人前往長安,他就敏感的察覺出,局勢有了變化。
以往清清靜靜的宅院門前,時常有眼睛在向內窺視。
這些都是誰的爪牙,沙坨猜測不出,他只能籠統的認為,應當是武三思的人。
他一生戎馬,常年奔波戰場,以他稀少的朝堂經驗看來,能這樣鬼鬼祟祟盯著他的,肯定不會是李唐的人。
李顯若是想懲治他,直接處置就是了,絕對不會用這種暗中監視的齷齪手段。
既憎恨他,又想控制他,還有自己的勢力,這樣的人,只能是端坐道德坊的那位大善人武三思。
有的時候,也是他想當然了,實際上,想要盯著他的人多了去了。
唐大眼是個爽快人,說來保護沙坨,吃飽喝足,沒有耽擱片刻,就徑直奔了過來。
他也不需要什么腰牌信物,當然這些東西他也一個都沒有,廢話少說,直接硬闖就可以了。
至于沙坨這邊,因為本就不是什么朝廷紅人,又被退職還家,所以,只有兩個小廝打雜,湊合伺候。
自家主人失了勢,這些臨時指派來的下人也就看人下菜,根本不用心了。
招呼應得慢,辦事不妥帖,都是正常的。
好在,沙坨不是計較這些的人,也就勉強留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