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拿的你不肯吃,朕來喂你總可以了吧。”
他笑嘻嘻的拿起湯匙,韋皇后擰了一下眉。
他怎么總是這么殷勤,韋皇后有時也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知覺遲鈍,很多時候,她對待他的態度,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貴為皇帝,是怎么一一忍受的?
李顯就這樣拿著湯匙,用殷切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韋氏,終于,她在這種連綿不絕的攻勢之中敗下陣來。
“好了,陛下不必親自如此,交給宮女就是了。”
旁邊的小宮女趕緊上前,做好了接住湯碗的動作,可李顯卻沒有將湯碗交出來。
那湯匙就這樣舉著,其中細嫩的莼菜羹已經漸漸冷去。
“宮女不好,還是朕親自來。”
韋氏無奈,只得張開嘴,香滑的莼菜羹接觸到舌尖的那一刻,濃厚的滋味就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哎,還是這個東西好啊!
兩人一匙一匙的細細品味這碗濃稠的湯羹,時光仿佛倒流,他們又回到了房州禁所那處破落的小院。
窗外寒風凜冽,不算結實的窗棱子哐哐作響,夫妻兩人穿著陳舊的衣衫,只能勉強御寒。
沒有人關心他們是不是能熬過這個格外寒冷的冬天,也再沒有什么太子的待遇,只有無盡的折磨和擔驚受怕如影隨形。
聰穎美麗的小女兒裹兒無知懵懂的眼神看著他們,她還不知道,她本不應該受這份屈辱。
她本應該擁有與生俱來的尊貴與榮華。
一家人圍坐在燒的不算旺的火盆前,也是像現在一樣,李顯執著湯匙,將莼菜羹一口一口的喂進韋氏的嘴里。
直到現在,韋氏還時常回憶,那個時候的羹湯簡直是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今天,她已經遍嘗天下美味,但那種溫暖的感覺卻再也尋不到。
“是沒胃口,還是心情不好?”
一大碗的莼菜羹,不一會就被韋皇后消滅了,李顯盯著空空的碗沿,這樣說道。
“兩個都有。”
“說說看?”
韋氏張了嘴,卻沒有作聲,踟躕片刻,她想和李顯抱怨,把她對李俊的懷疑全都說出來,在李顯的面前好好挑撥一下是非。
一瞬間,她的眼前又出現了李俊年輕的挑釁的面容。
那是屬于年輕人特有的不屑一顧,對她皇后權威的踐踏。
然而,如果她公開和李俊作對,那她和盧向之的陰謀也會隨之暴露,韋氏相信,以李俊的聰明才智,他應該早就已經察覺到韋氏和盧氏的關系了。
現在,她不想忍,可也不能把這層窗戶紙捅破,還沒到時候,她這樣安慰自己。
稍頓了頓,李顯瞪了瞪綠豆眼,等待著她的回答。
“心情不好,自然沒有食欲。”
“陛下忘了那兩具尸體了嗎?臣妾雖沒有親眼看到,可一想到那個慘狀,心里還是不痛快,那宴席上全都是大魚大肉,臣妾看了惡心,實在吃不下。”
“那些東西哪里有這莼菜羹香甜可口,還是陛下親自喂的,臣妾自然都吃光了。”
“真的?”
李顯看著韋氏虛假的笑臉,十分欣慰,這么多年來,韋氏總是用這樣安穩的笑容,撫慰著他虛弱的心。
以他的心智,當然看不出這笑容根本就是韋氏硬擠出來的,完全做作。
這份幼稚,也是導致他們夫妻漸行漸遠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