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泛泛之交很多,交心的友人卻沒幾個,連韓鏡都算不得。
此人善于審時度勢,在太學二十多年,從無與人結怨。
同時他博學廣聞,棋藝超群,卻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熟悉他的人提及,總是一致稱贊。
就連對文官百般看不順眼的武將,接觸他后都會因為知己。
又因沈少徽無心婚姻大事,且懂得隱藏鋒芒,再加上官職不高,世家并未籠絡于他。
說白了,哪怕是六品官,官銜太低不能參與朝政,怎么看就是個教書的,不值得世家出手。
韓鏡知曉他的事情,多是從對弈中了解到的。
他不是個有鋒芒的人,卻也絕不甘于平淡。
“娘,您地圖畫的如何了”韓鏡尋到秦鹿,見她仍舊在描繪地圖。
秦鹿指了指旁邊,“那些都是。”
“我能取走嗎”
“能。”秦鹿提筆寫下一串英文字母,她現在畫的是西域的地圖。
溪流邊,胡言和沈頌并排站立,低頭看著河水。
“你與公子初見,真的敢把性命賭在他的身上”
胡言也是熟悉了之后,琢磨出一些事情來,才下了決心的。
沈頌笑容疏闊,“我與你不同,成與不成,我都能接受后果。對于有意義的事情,我總愿意去賭一把的。”
“沒意義的”胡言道。
“我從不做無意義的事情。”比如男歡女愛,在他看來就是無意義的。
負手而立,看著前方的大云山,山上林木郁郁蔥蔥,景致極佳。
“初見,公子便與我手談,我能從他的落子中看到鋒芒與摯誠,這便夠了。”沈頌沒說,從幾年前,他便沒遇到能和他旗鼓相當的棋手了。
胡言看不透眼前的人,“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嗎”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科舉不是非考不可,他對做官也沒有任何執念,只是不做這些,似乎沒有其他的趣事可做。
他參加過兩次鄉試,第一次落榜后,學政派人找到他,說要收他為徒。
當時沈頌明白了,以自己的文章落榜是不可能的。
每年榜單上的人,超八成都是世家子,余下的多是些窮苦出身的。
沈頌家中富庶,且是家中獨子,讓他去給世家做上門女婿,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沈家二老被人栽贓下獄,很快問斬,家產也被抄沒。
今年的鄉試,地方學政同樣問過他,意欲收他為徒,沈頌怎會答應,所以再次落榜。
大盛朝的科舉,是沒有公平可言的,而且作弊都是明目張膽,絲毫沒掩人耳目。
天下普通學子心中自然不忿,反抗者卻少之又少。
畢竟還留下兩成不是嘛。
只要在鄉試上嶄露頭角,就有可能被世家看重,從而被招攬。
科舉制度存在不過三四十年,在這之前,平民連讀書的權利都沒有。
現如今北黎和南楚還都是舉薦制度,大盛朝率先開了先例,若他們敢反抗,世家會聯合起來,取消這一制度。
如此高壓手段下,有哪個普通學子敢身先士卒。
一旦惹惱了朝廷和世家,取消了科舉制度,那出頭鳥必然會被天下讀書人所唾棄。
“夫人所著之書,比很多書都要有趣。”
這也是沈頌愿意留下的原因之一。
胡言哈哈笑道“的確,這些你可以請教公子,公子已經學的差不多了。若非夫人這些日子沒空,定然會繼續著作的。”
“那我有些期待了。”
背后,稚嫩聲音傳來。
“先生,公子請你過去呢。”齊征從遠處跑來,“胡管家,你們在捉魚嗎”
胡言按著他的腦袋,看向小溪里,“這里面的魚捉來作甚,能吃嗎”
齊征嘻嘻哈哈的掙脫他的鉗制,上躥下跳的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