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知道,新政動了一些人的利益,但萬萬沒想到,反彈會這么大。
為什么?
直到前日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食鋪子遇到唐奕,范仲淹才被猛然點醒了。正如唐奕所說,以雷霆手段想打破這種利益壁障,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那確實是一場注定失敗的變革。
想明白這一點,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問題,大宋的固有形態已經成形,如何打破這種固局?朝庭的惡疾又該如何醫治?
這是范仲淹至今還無法解答的,更說不上什么應對之法了。
“大郎有應對之計?”范仲淹凝眉看向唐奕。
問出這話,范仲淹自己都愣了一下。連他們這些一輩子浸淫在治世之道中的老家伙都想不出答案的問題,他居然去問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唐奕搖頭,“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但我知道,光靠朝堂上的口舌之爭是絕對改變不了什么的。”
“何意?”
“人都是自私的,想讓他們放棄現在的利益,只能是用新的利益去換。至于拿什么去換,卻是個難題。”
范仲淹不禁搖頭,這似乎是個死結。如果朝庭手里有底牌,也就不至于推行新政了。
正當范仲淹埋頭苦思之時,唐奕突然沒頭沒腦的問出一句:“老相公覺得,您還有回京的可能嗎?”
“......”
范仲淹更加沉默了.,良久方道:“很渺茫.,朝庭經不起去歲那樣的大震動了。”
他又怎么會看不透呢?不管官家對新政還支不支持,都不敢把他調回京。
唐奕又沉聲問道:“那您覺得,富相公、韓相公等人還有回去的可能嗎?”
范沉吟道:“他們與老夫不同,早晚會回到中樞。”
“什么時候呢?”唐奕意味深長地再問。
范仲淹猛然一驚,全身一顫,瞪圓雙目死死盯著唐奕,“什么意思?!”
唐奕拿起酒壺為范仲淹斟滿.“看來,老相公也想到了。”
“是啊!”范仲淹沒有動酒碗,頹然地攤坐在桌前,好像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長嘆一聲,“只要老夫不死,他們就很難回到京師.。”
唐奕有些心疼的看著老人,事實就是如此。按照正常的歷史軌跡,直到范仲淹離世之后,富弼等人才陸續回到京師。
暗暗地一握拳,唐奕終于說出了他思量了一天一夜的話。
“老相公.,辭官吧.!”
.......
“辭官?”范仲淹不甘心地瞪著唐奕。國之有患,民之未安,讓他辭官?他怎會甘心?
唐奕猜到范公心中所想,勸慰道:“這不是逃避.,而是另一種抗爭。”
“.....”
唐奕繼續道:“其一,只有您退出這個漩渦,那些與您有相同抱負的大宋良臣才會再一次被起用,朝堂之上革新祛疾的力量才會保存下來。”
“其二,剛剛小子也說了,單靠朝堂上的幾個良臣是改變不了什么的,您的去留與否,已經沒有什么影響了。”
“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您覺得,以您的身體,還可以在這個漩渦之中掙扎幾年?”
范仲淹茫然地的聽完唐奕的話。木納地道:“老夫為官一天,就算不能高居廟堂,也可以造福一方百姓。辭官?辭了官,老夫與一個廢人又有何異?”
唐奕不認同。
“只要您活著,大宋的讀書人就有榜樣。只要您還能發出聲音,在不在朝堂都是同樣有分量。”
見范公依然不語,唐奕又加碼道:“也許辭了官,比您在職的時候能做的事情更多,更加有用。”
“何意?”
“把您的思想傳播給更多的人,為大宋朝種下更多良心的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