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訛又道:“公子與以前南邊兒過來的人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以前也來過京里的貴人,那對我們這些西北漢子真是不屑一顧,對于河東路黑白兩道的環境更是指手劃腳。應是覺得皇親貴胄與我等匪類一窩,卻是沒了身份。”
唐奕抬眼看了下前方,“無所謂匪不匪,官不官,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法則。”
“......”
這回連差頭和副將都聽得新鮮。
差頭試探道:“唐大爺......不介意西北這種以匪治邊?”
唐奕看了他一眼。
“我轉過大半個宋境,走過遼地,也出過海。可能是見識的越多,也就越看得開了吧。”
其實,唐奕原本不是這樣的。從后世那個高度法治的世界而來,又身受名儒教誨,向上、正氣、高遠才是應當。
但是,隨著他走的地方多了,見識的多了,想的東西慢慢的也不一樣了。
開始,唐奕總有一些錯覺,以為古代和后世一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對錯是非由法而定。別說匪類,就算是在網上發表一點公眾言論,也有法律規范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可是在古代,即使是法治程度很高的大宋,卻是另外一回事。
所謂皇權不下縣。
天子之臣,國家法度到了縣令一級已經到頭兒了。
再往下,就是宗族家法、一村一鎮的私律了。由此而生的仕族、宗族、地方規則,才是百姓切身體會到的生存法則。
西北以匪治邊,以鹽養民,這是西北的法則。
這就如同南方以宗族家法為律,一村一鎮即是一世界一樣。有了是非糾紛,除非是大事兒,要不沒人報官,都是宗族族長代行法度。
要是也和后世一樣,事事都找官府,以古代的生產力和行政效率,那地方官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光找雞尋狗就能累死。
“西北這種黑不黑、白不白的情況,放到朝堂上,當然上不得臺面,但是......”
唐奕頓了一下,“存在即是合理。只要是對百姓有好處,對大宋邊事無害,那就沒什么說不得的。”
差頭暗暗撇嘴,唐瘋子就是唐瘋子,這說出來的話都和別人不一樣哈。
李杰訛則是直搖頭,“沒聽懂......”
“就是說......這匪要是放在別處就得剿滅,而放到西北,只要無傷百姓,留著也沒啥錯!”
“哦!懂了......”
李杰訛不但懂了,而且面容更是舒展不少。
不知道唐奕來頭大不大時,他為唐奕擔心;知道唐奕來頭不小時,他又開始為山上曾經的袍澤擔心。生怕這位與已往南邊兒來的貴人一般,來了就要剿匪,回回都拿匪事開刀。
唐奕笑吟吟地看著李杰訛舒展面容......
“真懂了?”
“懂了!”
懂了就好,只要李杰訛這個掮客把這個信息傳遞過去......那賤純禮應該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
“我問你個事。”
“公子且問。”
唐奕眼睛一瞇,“以前有南邊兒的貴人來過?誰!?”
剛剛李杰訛可是說了:
南邊兒來的貴人......
指手畫腳......
皇親貴胄與匪類一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