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歷朝歷代祭祀的皇家建筑——明堂,都是圓的,上合天意;帝王宮殿都是方的,下合地心。
歷朝歷代,祭天之壇必為圓,祭地之壇亦為方,這些都足以證明“蓋天說”在實際應用中的主導地位。
甚至是到了后世,國學勢微,天地本物早有定論的現代,連普通面姓的家裝都還在講求天圓地方的格局,足見其對華夏影響之深,已經是深入骨髓。
“渾天說”、“宣夜說”在“高級知識分子”之中雖然有一定的市場,但是面對皇權正統、大道“真理”,這也只不過是一家之言,荒談謬論罷了。
儒術最操蛋的地方,也就在這里。為了迎合統治階級,為了鞏固儒教的至高地位,無所謂科學,無所謂真偽。
有用就是真,無用,就算是鐵證如山,也只當沒看見,甚至把你打成假的。
天文,也只是無數被“正統”左右工具罷了。
他們連遠古夏商諸朝的歷史都可以改,可以毀,還有什么事兒是干不出來的呢?
兩千年前!
兩千年前啊!!
老祖宗就已經打通了任督二脈。
但是,只是為了政治需要,只是為了自圓其說,縱使真理昭昭,縱使大師薈萃,縱使天眷華夏......
可歷史是勝利者的歷史,為了統治,始皇帝可以一把火把歷史和真理燒掉;董仲舒可以尊儒罷百家;魏晉士族更可以神化道學,凸顯儒術。
“渾天說”應用是多,但也只能當是不知道。甚至裝不知道還不行,還得掩人耳目吧?
為了壟斷歷法、星像,壟斷天文說學,自唐朝開始(唐是渾天說最盛行的時期),統治者把天文歷法列為禁學,不許普通百姓學習、質疑。(1)
祁雪峰能說出渾天說,不但說明這不是一個一味啃書的腐儒,說明他敢問真理。
最主要的是,只是把六分儀拿在手里看了幾眼,連怎么用還都不知道,就能說出其原理,這就是個天才啊!!
唐奕不管渾天說說的是地心,還是日心,又有多少謬誤,祁雪峰只要明白地球是圓的,只要從這個圓里能看出一些特別的東西,只這一點,就特么有得聊了。
此時,唐奕真的有點激動了,由衷感嘆:
“白山兄,大才啊!”
而祁雪峰此時也被手里的六分儀所吸引,哪還顧得上唐奕的夸贊,急聲道:“子浩快說說,這六分儀如何用?”
當下,唐奕把六分儀怎么用,還有原理細細地與祁雪峰說了來。
足足半個時辰,祁雪峰聽得的津津有味,時不時還連連點頭,這可苦了沈括。
現在的他可還沒到學問大成之境,對唐奕與祁雪峰聊的東西只是一知半解,云里霧里,這半個時辰比一天還難熬。
“我說,你們能不能也照顧一下我的感受?”沈括實在受不了了,哀怨出聲。
唐奕一怔,登時明白了沈括的尷尬,急忙安慰:“術有專攻,存中之長在于水利地質,卻是讓存中兄無聊了。”
沈括一撇嘴,這是三個同道中人的相遇,他當然不想置身其外,只不過,確實不太懂。
唐奕這么說了,也算是給了他臺階下,搜腸刮肚尋思著說點什么能融入二人之中。
“我聽明白了,這個六分儀就是量圖、定位用的。”
“不錯!”
回答的是祁雪峰,他現在激動的不行。這東西太精巧了,若真如唐奕所說,那絕對是個神器。
而沈括則是眉頭一擰,“既然如些,誤差有多少?”
沈存中也不是吃干飯的,一下就問到了點子上,量圖定位要是誤差太大,那意義也就不大了。
這個問題就只能唐奕來回答了,朗聲道:“現在制出來的精度還不高,有時可能差出百里之遙。”
“百里!?”沈括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點,有意打擊唐奕。“那你做它還有何用?”
“差出一百里?也就是說,在開封測之,弄不好就定位到大名府去了,這還怎么用?”
好吧,有點夸張,但意思是這個意思。
“呃。”唐奕有點尷尬,這確實是個問題。“現在我的能力也只有這樣了。”
沈括心中暗爽,嘴上沒打算放過唐奕,“聽你吹了半天,原來是個半成品。”
“足夠了!”
卻是祁雪峰突然開口,為唐奕辯解。
“現在的精度,在陸上應用可能還不合適,但是,它真正一顯神通之處,卻不在乎這百里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