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昌朝有些頹然地出了汝南王府。
做為趙允讓的托孤重臣,做為那幾個傻兄弟的掌舵人,老賈很明白,“一走了之”、“負氣而走”,這顯然不是他這個亞父應該干出來的事情。
可是,賈昌朝更清楚,在那幾兄弟心中,他這個亞父已經失去了威嚴,更失去了信任。
在韓稚圭戾氣沖天的挽天之策面前,趙宗實已經動了心,再不會多聽他這個老人家多說一句了。
“對策?下一步?”賈昌朝不由冷笑。
韓琦不說就真當他賈昌朝猜不出來嗎?能有什么對策?又能有什么下一步?
一個離開了中樞五六年之久的棄臣,他對局勢能有什么了解?又有幾分實力扭轉乾坤?無非是在外面的時候得了什么奇遇,就不知天高地厚地以為乾坤在握罷了。
他是從西北那州歸京而來的,那么,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西北無外乎“兩患”可撼動大勢,一曰,西夏邊擾;一曰,魏王后人。
西夏現在正內戰不斷,自己都顧不過來自己,那就只剩下一個能讓韓琦如此大膽的理由了。
......
話說回來,韓琦要真能勸動魏王一脈助之,有用嗎?
有用。
那一脈在西北經營了七十多年,在軍政兩界可以說根深蒂固。若決心入京攪動風云,還真夠趙禎喝一壺的。
韓琦打的好算盤,魏王一脈加汝南王府,其勢必盛,很有得天之機。
可惜,韓琦百密一疏,那幾個傻兄弟更是記吃不記打的蠢貨。
老賈在京中與趙禎斗了十年,他明白自己的對手是誰了。
他斗的是趙禎嗎?錯!他斗的是唐子浩。
韓琦也好,趙宗實也罷,都把那個瘋子漏掉了。
那個瘋子,才是最可怕的。
誠如趙允讓臨行之前與唐奕當街對談,那個瘋子當著滿街百姓說過的一句話:
“他不想與任何人為敵,但前提是,別擋他的道!”
誠如那瘋子還曾說過的一句話:
他之所以縱橫無忌,憑的是......“對手不知道他的厲害。”
與唐奕斗了十年,老賈都不知道這個瘋子到底有沒有底限,到底有多厲害。
一個剛剛回京的韓琦就敢把他忘了?簡直就是找死。
......
抬眼望天,賈子明長嘆一聲:
“老王爺,老夫回天無力,您別怪我......”
說完,下意識地四下掃看,然后也不登車,就那么蹣跚而行。
就那么沿著汴河大街,漫無目的地向前行去,任由使役、車夫在身后疑惑地跟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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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賈昌朝這幾十年的官場沒有白混,所料之事不說十之中十,也猜中了**。
與此同時,趙宗實捧著韓琦遞過來的書信,雙手都已經有些顫抖了。
神情更是由初接信封的疑惑,轉而變成了震驚,到了最后,又化做無邊狂喜。
“此事當真!?魏國公真愿助我!?”
韓琦微微一笑,“千真萬確!”
趙宗實聞之,心思飛轉,“他......他有何要求?”
“只有一請,大事得成,望十三世子為其父正名!”
“這有何難?”趙宗實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這里邊兒那點兒事,其實誰都知道。只是為一個逆臣平反,這對于趙宗實來說,簡直就不算是條件。
魏國公是誰?
也是趙氏子孫,全名趙德錦,也就是魏王趙廷美的七兒子。
當年,太宗繼承兄長帝位的法理依據是“金匱之盟”,也就是其為弒兄找的那個理由。
借生母杜太后的訓示,意思就是大宋皇位不應父傳子,而要兄傳弟。
所以,太祖崩世,依金匱之盟順理成章地就要傳位于弟。可是這個“弟”接掌了皇位卻又不想認賬了,對弟的弟隱瞞了金匱之盟這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