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可以敬仰一位瘋子,卻不敢把身家性命交給一個瘋子皇帝!”
“這就是人性。”
“這就是唐子浩的君臣之道!!”
說到這里,范仲淹極為不屑地冷然一笑,“官家還說大郎不如郭子儀?不懂得合塵同光?”
“哼!!”
“他的道理比合塵同光高明得多,比郭子儀高明得多!”
“他從十幾年前進京開始,就想到了這一切,所以他瘋,所以他狂!”
“他越瘋,就離那個受人猜忌的位置越來越遠!”
“他越瘋,大宋就越安全,他自己就越安全!!”
......
包拯已經被范仲淹的氣勢所攝,雖有疑惑卻是不那么確定了。
“可是......”
怔怔出聲道:“可是現在陛下已經起了猜忌。”
范仲淹聽聞,更是不屑。不答反問:“此事一出,除了官家,誰相信唐子浩會反?”
“這......”包拯再一次怔住。
是啊,所謂燈下黑,老包此時恰恰忽略了這一點。
自己和唐介從來就是認理不認親的人,他維護唐奕,可不是因為與唐奕私交如何,不正是因為料定唐奕不會反嗎?
包括李秉承、李孝光,他們是趙禎的近侍,按理是應該站在官家的一面才對。可是,他們也出來幫唐奕,不也是同樣的道理嗎?
......
“這件事上......”范仲淹沉重地繼續道。“感情用事,頭腦不清的那個人不是大郎,反而是官家。”
“官家?”
“對,官家!”
“唐奕就像他的孩子,有寵溺,也有信任。”
“但是,正因為他把唐奕當自己的孩子,卻生出一種天然的掌控**。”
“他想讓這孩子聽話,想讓這孩子按照他定下的前程一路向前。”
“可是,唐奕恰恰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
“殿前罷考,第一次偏離了官家給他安排好的路。”
“之后又不顧反對執意進燕云,回朝之后拒恩科......一次一次挑戰官家的耐心。”
“讓他當官,他偏要為民。”
“讓他留在京城,他非要遠走涯州。”
“讓他認錯,他偏就不認錯。”
“現在與其說官家在猜忌唐奕,不如說他就像一個氣糊涂了的家長!”
“這......”
包拯和唐介面面相覷,范仲淹說的好像有那么點道理。
“可是....”
“沒什么可是!”范仲淹一甩手。“在老夫看來,少了這層所謂親情大義,倒是好事!”
“一但陛下不在以一個長者自居,不在糾結這份父子之情,一但他開始從君臣的角度考慮問題,那么....
他自然也就發現,唐奕不值得猜忌,更沒有必要猜忌!”
說到這里,范仲淹凝重的看著包唐二人,“那時......”
“陛下少了一個親人,只余一個臣子,我想他應該滿意了吧!?”
“希文誤會了。”包拯急急出聲。
“道理確實如此。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官家已經動了心思,你就不得不防!”
親情、人倫,這是人性之源也,皇帝亦不可免俗。
可是,正因為他是皇帝,有時候就不得不干出點非常之事。
縱論古今,皇室之爭大多因為范仲淹所說的這個“氣糊涂的家長”而起。
漢武帝于太子,唐太宗于李承乾、李泰,女主武氏于李弘、李賢......
細讀史籍不難發現,哪有那么多陰謀篡位、父子離心?相當一部分是事后為了給眾人一個交待而捏造出來的繆言罷了。
開始的時候,不也就是因為父欲教,而子不從,因此氣糊涂了嗎?最后不就發展到了父子相殺,不死不休的地步?
在老包看來,就算范仲淹分析的很對,可是現在的官家和劉徹、李世民的情形沒什么區別,任其滋長,結局同樣不會好到哪兒去。
“希仁,放心吧!”
王德用終于整理好棋盤,淡然地抬起頭來。
“事情不會發展到那一步,因為大郎已經把那種可能徹底堵死了!”
“堵死了?”
老包啊,此時心里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
要說包拯性子是直了一點,但是論政治智慧自認不輸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