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蘭楨。”
紀蘭楨的背條件反射般繃得筆直,仿佛小學課堂偷吃被老師當場抓個沒跑。
鄭麒沒控制住,第一次聲音里帶著點不可抑制的笑意:
“你在干什么?”
那個僵在遠處一點都不敢動的身形,像銹住了一樣一寸一寸地挪移腦袋。
然后如鄭麒所想,她嘴巴鼓鼓的,臉上有淡淡的紅,耳朵兩邊的碎發彎曲出一個微微弧度,襯得臉蛋圓圓又可愛。
像個小松鼠。
小松鼠眼睛烏亮烏亮的,手里半個肉松面包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整個人就是大寫的慌張。
紀蘭楨真的嚇壞了。
她的腦子在別人喊她名字的時候徹底短路,然后當她看見來人是鄭麒的那一刻……她幾乎想低下頭去找地縫。
不是尷尬,是害怕。
試想一下跑到別人家里偷食的老鼠,它的戰戰兢兢草木皆兵。
這就是紀蘭楨現在的感覺。
她那一瞬幾乎是覺得自己戴了好久的假面具被人貼著面皮撫摸,整個人毛發直立,害怕得連心跳都停了不止一個瞬間。
然后她呆在那里,動都不敢動,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鄭麒一步步向她走近。
她能感覺到臉色現在一點點地在變涼變白。
然后響起一陣特殊的搖鈴聲。
緊接著,燈滅了。
紀蘭楨最近一直都學得很晚,所以她知道這搖鈴聲什么含義,是到了教學樓的閉燈時間。
但她不清楚鄭麒是否了解。
紀蘭楨沒出聲也沒動作,準確地說,她沒敢有任何舉動。
教室里一片漆黑,窗玻璃上透著外面影綽綽的光,反射到教室后的黑板上。
吳秀言畫的山水和紀蘭楨寫的大字都還在那,弱化了白日里的棱角,顯得霧霧的。
紀蘭楨現在終于明白吳秀言的那句話了。
她開始捫心自問:你的秘密是不是真的做好了被人發現的準備?
——原來不是的。
如果真的已經有了這種覺悟,就不會有現在這種反應。
如果當時真的很想說出來,她就不會沒有考慮過把它告訴周童童,或者鄭麒。
因為她一直沒有放下,所以不可能會對他們說。
周童童把她當成學霸,那種特別厲害的那種人,萬一讓她知道自己私底下是個不折不扣的暴食癥患者,她想不到周童童會有多失望。
而鄭麒……
紀蘭楨抬頭看他,那個高高大大的影子,被月影拉得好長好柔和,像月神也無比愛護的少年。
不像自己,被黑暗籠罩得嚴嚴實實,甚至愿意連一個縫都不要被看到。
他們本來就遠得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而她還很希望自己能在他眼中,能稍微不要那么太難堪。
鄭麒全然不知道紀蘭楨心里波動有多大,他等了一會兒,黑暗里的人幾乎沒有任何動作。
于是打開手機的電筒。
“再不出來,你今晚難道想睡在這里?”他說,然后用手電的光照出一條路。
紀蘭楨怔怔的,像是聽到了什么蠱惑般,連課桌都沒來得及收拾。
她起身走得跌跌撞撞,門前那個身影,那個給她舉了一路光的少年,是她所要奔赴的地方。
他們并行出了教學樓,紀蘭楨打了一路腹稿:
說什么?我肚子餓了才吃的?吃的這個我本來要作為明天的早飯?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這個話題開啟,然而鄭麒卻輕描淡寫:
“你喜歡吃這個?”
看她的手里還拎著那半袋的奶油面包呢。
那是童年記憶里的老式奶油面包,奶油足量,內陷甜得像調了蜜糖。
紀蘭楨愣了愣,聲音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