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芹把自己那袋桃子也擺在了香燭旁。“這些水果就送給她們吧,芹兒也隨姑姑拜一拜。”
秋紅一張張地在火盆里燒黃表紙;妙錦雙手合十,默默誦經。
小芹跪在香燭和供品前,接連磕了好幾個頭。
“諸位姐姐妹妹,芹兒雖從未見過你們,可知道你們冤屈。有姑姑給你們超度,你們下輩子都托生個好人家……”
祭拜一番后,秋紅清理黃表紙的余灰。
妙錦和小芹則面對面坐在一棵樹下的草地上。
小芹道:“姑姑真是活菩薩。信佛之人都如此與人為善嗎?”
“佛陀主張眾生平等。”妙錦回答。
“眾生真的能夠平等嗎?”小芹問。
“那是極樂世界的理想。塵世要骯臟的多。在塵世中,我們要做到的是諸惡莫作,眾善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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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姑姑說的真好。聽說三保大人也是佛教的在家弟子?”
“是的,鄭和是姚廣孝的虔誠弟子,法名福吉祥。不光鄭和,皇帝身邊的李童,還有一些別的公公,比如金英、興安等,也都是佛門弟子。”
“怪不得他們那么和善呢。可他們為什么都要信佛呢?”
“宦官信佛,有他們的自身原因。”
“什么原因?”小芹刨根問底。
“別看這些宮內總管呼風喚雨,在人前風光無限,好像早已大富大貴,尊享榮華了,”妙錦解釋。“可他們在皇帝跟前,仍然只是奴婢。他們從小凈身,在這個世界上就像是無根的飄蓬,享受不到尋常人與生俱有的天倫之樂,內心深處肯定會有陰影,伴隨著他們的是常人難以體會的空虛與苦悶。而信仰,則正是忘卻苦惱的便捷方式,寄托靈魂的牢靠錨地。”
“如此看來,他們也怪可憐的。”
“這就是世人信佛的另一個原因了。佛教主張,萬事皆空。”
“萬事皆空,這有療傷作用么?”
“有。不求今生,只求來世。”
“經姑姑這么一講,芹兒又懂了許多道理。佛教真挺好的,姑姑,您帶芹兒學佛吧。”
“學佛?你小小年紀,為何有遁入空門的念頭?”
“學佛好啊,像姑姑這樣多瀟灑,云游四海,想干什么干什么。心中無一物,更不必為情所累。”
“傻丫頭!你就知道云游四海的瀟灑,可你了解青燈古佛、靜坐蒲團的孤寂嗎?你如此年輕,前面是無盡的大好年華,出世不是你此時應該考慮的事情。”妙錦又憐又愛地開導著眼前這個不諳世事、純得不能再純的小姑娘。
小芹呆呆的不說話,若有所思。
妙錦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啦?”
“嗯。”小芹低聲回答。
“誰這么大膽,敢欺負咱小姑奶奶?”
“二師兄遠著芹兒。”
午門事件曾一度拉近了蒯祥與小芹兩顆心的距離,讓小芹體會到了二師兄對自己切切實實的在意。但隨后的幾個月,二師兄卻長久不照面,她從中感覺到了一種明顯的躲避。而她到工地送飯屢屢受挫,則更增加了她心中的郁悶與焦慮。
妙錦笑了:“你二師兄是個有分寸的人,他一時疏遠你,一定有他疏遠你的道理。你二師兄情感內向,內心世界從不輕易示人。可我看得出他對你的關愛。珍惜吧。人要隨緣,屬于你的東西,是跑不掉的。”
小芹聽得似懂非懂,疑惑地點點頭。
秋紅已經收拾完畢,走了過來。
“聊什么呢,你倆,聊得如此熱絡?”
“學佛。”妙錦回答。
“學佛?誰學佛?”秋紅好奇。
“你問她。”妙錦指指小芹。
“小芹姑娘,你要學佛嗎?秋紅也想學,咱倆一起跟著姑姑學吧。”
“說風就是風。你們當這是趕集哪?”妙錦笑道。
小芹和秋紅都樂了。
妙錦抬頭望了望西斜的紅日。“好了,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三人站起身,朝拴在樹上的馬匹走去。
※
一座飛檐崇脊的門樓,繞以石欄,屹立在承天門以南一里之處,“大明門”三個大字赫然于門額之上。門兩側鐫刻著一副對聯: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
大明門,北京皇宮五大門中最后完工的一座,蒯祥在指揮工匠們給它刷顏料。
工部尚書宋禮走了過來。
蒯祥迎上前:“宋大人!”
宋禮道:“這大明門修好了,午門到承天門之間一里長的御道,兩側的太廟和社稷壇也都建了起來,北京皇宮可以正式收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