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為濟州沿海郡縣一片混亂,短時間內既無官兵前來剿匪,亦無俠客來此除暴安良,翠海縣縣令和地方鄉紳只能任由大都督幫制霸翠海縣。
逃兵又饑又餓,無奈乞活翠海縣,值得憐憫。無論如何說,朝廷讓士兵餓著肚子打仗就是不對,讓士兵流血又流淚就是不對。祁鎮北在時,誰曾逃過?但一時的正義,不代表永遠的正義;一時的憐憫,不代表永遠的憐憫。
抵達虛弱的翠海縣之后,逃兵們非常遺憾地墮化了。
原本可憐的饑兵餓兵,因為武力優勢帶來的野心膨脹,迅速變成一群肆無忌憚的搶劫犯。這群逃兵忘了自己的苦難由誰所施,也忘記了自己也都來自普通百姓家庭,卑劣地把心中的怨恨施加給更弱者,卑劣地把戰陣學來的武藝用來對付同胞。
又因為地方豪強有高墻防御、有家丁警戒,一群惡兵、兵痞遂蓄意搶劫那些徘徊在苦難邊緣的普通百姓。一些逃兵頭目,甚至仗著武藝突襲附近的村莊,搶劫民女為妻為妾,化作罪惡滔天的惡霸。
曾經的可憐人,短短數月時間,全都變成了該死的罪人。
不管緣由為何,罪人就是罪人。賀路千來到翠海縣,探得他們的種種罪惡,果斷踹了這家玷污祁鎮北名譽的大都督幫。
深夜。
某間大都督幫強占的民宅里,三十余條無頭尸體零散倒地,溫熱的鮮血無聲滲透青磚。
民宅另一側,十五名身穿破舊兵服的大都督幫幫眾,全都顫巍巍地高舉雙手投降,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等待賀路千的最終審判。
這十五名幫眾,是昨日或前日剛到翠海縣的逃兵。他們尚未參與作惡,或者說還沒有沒來及作惡,暫時不夠判處死刑的標準。
賀路千拎著斬日刀,慢步跨過一具具無頭尸體,停步到十五名幫眾身前兩米外。賀路千不慌不忙擦拭斬日刀上的血跡,冷聲詢問十五名幫眾的意見:“我判處他們死刑,你們可有異議?”
十五名幫眾或者搖頭,或者直接回答沒有異議,沒有人敢反駁賀路千半句。
賀路千滿意十五名幫眾的恭順態度,收刀回鞘:“傳聞祁鎮北祁都督治軍嚴謹,行軍時不騷擾地方,駐扎地方時愛民如子。你們身為祁都督舊兵,又高舉祁都督的義旗,如此殘害地方百姓,不覺得羞愧嗎?”
賀路千虛夸了。
其實,祁鎮北的軍紀并沒有傳聞中描述的那樣美好。
祁鎮北雖然重視軍紀,可他畢竟是一位封建將領,他的部隊畢竟是封建部隊,軍紀能好到哪里去?祁鎮北的種種美譽,不僅性質屬于瘸子里挑將軍,更主要來自地方豪強鄉紳的齊聲稱頌。因為祁鎮北非但從來不喊劫富濟貧或替天行道口號,反而謹慎地與門閥江湖、地方豪強結成利益共同體,極盡所能與他們保持良好友誼。
祁鎮北的愛民,愛的是鄉紳,愛的是豪強。
而普通百姓,除非投靠祁鎮北做軍戶,否則也是各種苦不堪言。
逃兵們的飛速墮化,如果仔細追究起來,祁鎮北還是需要肩負一定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