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縣衙做什么?
卻是這些俘虜大都家境貧寒,不了解門閥江湖和官府、豪強互相依存的密切關系。俘虜們想當然地誤會官府是官府,江湖是江湖,仿佛它們是兩個涇渭分明的實體。而賀路千從應京殺到翠海縣,親自實地調查二十余家幫派,已然對門閥江湖社會形態漸漸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除非賀路千準備豎旗造反,否則空獄門必須與官府或者說炐朝朝廷達成某種默契。
這種默契,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這種默契的內在機制和必要性,沒辦法三言兩語向一群文盲逃兵講清楚。賀路千索性命令式指揮十五名俘虜做事:“費三石,你走在前面,通知翠海縣令:空獄門門主賀路千前來拜訪。”
……
翠海縣是小縣、弱縣、荒縣,新科進士都不愿意來這里做縣令。炐朝也沒辦法強人所難,只好不斷放低標準,準許舉人功名者來此做一縣父母官。
本任翠海縣令,郁縣令,就只是一位舉人。
而且,郁縣令四十七歲才幸運中舉。
郁縣令中舉前,貧困潦倒,長期被人侮辱蔑視。三年前僥幸中舉時,郁縣令簡直像《儒林外史》里的范進中舉那樣驚喜若狂。但郁縣令沒有范進的運氣,也沒有范進的壯志,他早早熄滅了繼續考進士的野心,務實地追求一官半職。
因此,進士們嫌棄的翠海縣令官職,郁縣令非常滿足。
晉職縣令已屬難得,郁縣令哪有心思管翠海縣是弱是貧。
再說,翠海縣孤處海濱,當地沒有高官勛貴,沒有江湖門閥,也沒有著名的佛寺道觀,社會結構相對比較簡單。只須與一群當地鄉紳達成官紳默契,郁縣令就是一位威風凜凜的破家縣令,比在繁華地區做官輕松多了。
郁縣令優哉游哉做官,優哉游哉混日子,經常性一覺睡到自然醒。
今日亦是這樣的節奏。
惺忪睜開雙眼,郁縣令懶得理會今日有何公務,習慣性來到花園里悠閑散步,悠閑感慨翠海縣的氣候:“明明是盛夏七月,卻涼爽如家鄉的秋季。翠海的氣候真是好啊,我都想一輩子常住這里了。”
郁縣令正在享受清晨安逸,突然看見一道身影倉惶跑了過來。
瞧清楚來者是誰,郁縣令下意識皺起眉頭。
此人名叫艾宏,是郁縣令的大舅哥。
郁縣令履職翠海縣令不久,艾宏便各種安排,把他的小妹獻給翠海縣令做妾。或許郁縣令窮困半輩子沒見過世面,或許郁縣令孤身為官、深夜寂寞,或許艾家小妹手段高超,艾家小妹短短兩月時間就把郁縣令迷得七葷八素。艾家小妹這兩年不僅儼然以郁縣令的正牌夫人自居,還逼迫郁縣令各種偏袒艾家,令艾家短短一年多時間內吞下了兩百多畝良田。
這也就罷了。
郁縣令最煩心的,是他的舅哥艾宏太會惹事兒了。仗著小妹得寵郁縣令,艾宏在翠海縣各種橫沖直撞,不知道惹了多少了禍事。因為艾宏,郁縣令與本地好幾位豪強關系緊張。若非朝廷在雁來郡駐有防備燕州蠻夷的大軍,郁縣令估計那幾位地方豪強已經聯手把他架空了。
可是,不幫不行啊。
郁縣令白日間敢不幫艾宏,艾家小妹晚上就敢鬧得雞犬不寧。
郁縣令瞧見艾宏就苦惱,遠遠地呵斥一句:“你又惹什么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