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粗糙的人偶的手!
村上發現自己的表現甚至不如夢中,在夢中他還有膽量大聲驚呼,而現在,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連驚叫的勇氣都沒有。
就在此時,那個人偶轉過了頭。
村上看清楚了。
他對對方并不陌生。
那是由美小學二年級父親節送給自己的禮物。
那個,他一直放在床頭的,做工粗糙的,丑丑的人偶。
拐角處,逆行車的車燈已經涼了起來。
……
“媽媽……”
去年的深夜里,村上急急忙忙地離開了,而由美撲在自己母親懷里嚎啕大哭。
“由美,爸爸很忙,所以我們要理解他。”里莎用溫柔的語氣開導著自己的女兒,“如果還是覺得難受的話,今天晚上和媽媽一起睡怎么樣?”
里莎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腦袋,對丈夫越來越不顧家的行為有怨氣的并不只是女兒,可是,她是成年人,不能夠這么自私不懂事。
那天,由美是和母親在主臥里睡的。
由美將那個木偶抓在懷里,靠在床上久久不愿睡下。
“由美,明天還要去學校,你不想盯著黑眼圈被同學們嘲笑吧?”里莎只好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氣來嚇唬女兒。
終于過了好久,由美把那個人偶放回了床頭,里莎這才放心地關上了燈。
可是,即使是在黑暗中,由美那雙明亮的眼睛卻久久沒有閉上,她就這么無聲地盯著那個床頭柜上的人偶。
忽然間,由美產生了一種錯覺。
或許是因為她放人偶的時候的角度問題,這個人偶,似乎也在黑暗里,看著她。
……
村上眼睜睜地看著兩輛車越來越近。
原本幾秒鐘內發生的事情,在他眼里卻變得無比漫長。
他終于知道了這一切的根源。
他知道了這一年來所發生的一切的根源。
他終于明白了。
可是,這已經太遲了。
他明白為什么良守說生日是個好機會了。
或許,如果自己能夠安安穩穩地陪著女兒過好這個生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一起IE都可以回到正軌上。
可是,他親自毀掉了這一切。
或許,這就是他的報應吧。
可是,料想中的碰撞卻依然遲遲沒有到來。
村上忽然發現,所謂“變慢”并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而是,真的變慢了,他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兩輛車碰撞時車前蓋一點點形變的過程,還有擋風玻璃上裂紋慢慢擴張的變化。
“砰砰”就在他彷徨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外面有人敲了敲他的車窗。
田邊良守以一種完全違反重力的姿勢飄在窗外,他輕輕敲著村上的車窗。
那個動作,仿佛在說,你為什么還不下車。
村上這一刻仿佛恢復了思考與行動的能力,他倉皇狼狽地打開車門,一躍而出。
下一刻,他滿頭大汗地從自己床上坐了起來。
迎接他的,是黑暗中站在窗邊宛如幽靈一般抱著黑貓的少年,以及,妻子裹緊被子并發出的驚叫。
村上沒有理會這一切,因為他清晰地看見,那個少年手中,正握著原本擺在自己床頭的,丑丑的,做工粗糙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