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二字,讓洪承疇不由得生出了些許不祥的預感,因為按照慣例,是應該由多尼向他和清廷發送軍情報告,就算不是多尼,也該是作為偏師主將的吳三桂或是趙布泰發來,怎么也輪不到王輔臣。
起初他們僅以為是王輔臣立下軍功,幾位大帥有心抬舉他,便讓其親信前來送信,可現在看來,可能并不是那么簡單。
取過了書信,洪承疇急切的將信封撕開了個口子,待信瓤的文字呈現于前,他便是一目十行般的飛速掃過,卻只覺得天昏地暗,仿佛整個世界都旋轉了起來。
慂
“老經略”眼見著洪承疇便要昏倒在他面前,達素連忙上前攙扶。可是沒等他將洪承疇扶穩,手臂上卻只覺得是被一副濕冷的鐵鐐拷住了一般,細看去,卻是洪承疇那形似鬼爪的手死死扣在了他的手腕,用力之深竟然他一個以武勇著稱的猛將都感到了一絲窒息。
“袁州不要了,快,集結所有人馬撤回武漢,一定要快”此言即出,不光是達素,就連周圍的將校們亦無不是驚愕已極。
自從清廷踩狗屎運中了孫可望那個頭等大獎,洪承疇就一直對他們灌輸要守住江西,防止東南戰場的劣勢擴散到湖廣,以至于會影響到事關天下誰屬的滅國之戰的理念。
說的時間長了,在他們的大腦里便形成了一個不可撼動的真理,那就是只要他們能守住江西,滅國大軍就能剿滅西南明軍,他們的一切作戰意圖也都是基于這個真理形成的。
為此,他們讓綠營死守吉安府,在陳凱插入建昌府后第一時間趕赴撫州府去堵截,同樣會在戰局惡化的情況下哪怕是將一部分精銳部隊丟給明軍,將大量的府縣棄之如敝履一般,也要盡可能快的趕到袁州府構筑防線,為的就是避免明軍會威脅到長沙幕府實際控制的湖廣,從而會威脅到清軍在大西南的滅國之戰。
可是,半個時辰前還在向他們反復重申袁州防御的重要性的洪承疇,此時此刻卻無不強硬的讓他們立刻放棄袁州府,放棄西南經略衙門的所在地長沙,甚至放棄大半個湖廣,將軍隊全部退到長江邊兒上的武漢,這樣的自相矛盾換誰在一時間也是難以理解。
“老經略,信郡王還在統領大軍征戰于云南,這時候撤回武漢豈不是會置大軍于死地嗎”慂聽到這話,達素的第一反應就是洪承疇今天被陳凱氣瘋了,可剛剛生出這樣的念頭,他便立刻將之否定。
因為洪承疇回到分宜縣已經一個多時辰了,這么長的時間都沒事兒,怎么著突然就發病了,這完全不合常理嘛。
想到此處,他便下意識去看那封已經被洪承疇緊握得已經扭曲的信瓤。
可也就在他的視線剛剛觸碰到那份扭曲之際,洪承疇的暴喝卻已然在他的耳旁響起。
“已經沒有什么大軍了,這時候再不走,難道等著老本賊與陳凱夾擊我們嗎”這話方落入達素之耳,他便登時感受到了洪承疇的身子一軟,整個人便直接昏倒在了他的懷中。
此時再看去,洪承疇的下嘴唇竟然也少了好大一塊兒,原來他剛才硬撐著沒有倒下竟然是全靠著這等自殘的方式來刺激感官達成的。
連忙喚來人將洪承疇攙扶入內,他亦是在早已被洪承疇的驚人之舉刺激得呆如木雞的將校們的注視下去扣取那份信瓤。
然而,洪承疇的手抓得是何等的緊,以至于他幾乎是要將洪承疇的手指都掰斷了才將那信瓤拿到手上。
可就算是如此,那信瓤還是有部分仍留在了洪承疇的手中,只是無甚文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