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著指頭計算手里能夠打出去的牌,這卻使得陳凱愈發的焦躁。多年籌劃,一步步腳踏實地的走到今天,已然是竭盡全力。可是事到臨頭,卻仍顯不足。若是稍有悲觀念頭,曾經的一切更好像是全然無用,眼看著現實發展的趨勢又將重新并入歷史的軌跡之中。
自古而今,法、術、勢三者,法、術再強,往往是難敵一個大勢所趨。這是陳凱一直就明白的道理,他這些年絞盡腦汁的增強實力,無所不用其極的見縫插針,更是締造了天地會和粵海商業同盟,為的就是設法撬動大勢。
到了此時此刻,大勢卻好像并沒有偏移多少——孫可望仍舊是反叛未成轉而降清,劉文秀仍舊是郁郁而終,李定國也仍舊是一意孤行。只有鄭成功的人生已經開始偏移了歷史的軌跡,但如果西南不保的話,很難說鄭成功會不會被大勢重新擠回到壯志難酬的悲慘人生上去。
“是的,這些年下來,李定國、劉文秀和孫可望的命運幾乎沒有太多改變,但是受到我的影響最大的鄭成功已經不一樣了。而對于西南戰局,只是我做得還不夠罷了。”
沉心定氣,陳凱很快就意識到他這一瞬間的頹喪不過是滿清針對南明的滅國之戰如歷史上那般過于順遂所致,使得他一貫強盛的氣勢不免受到了些許的波動。所幸,他從來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人,在潮州如此、在廣州如此、在今天亦當如此!
“充足的準備工作是成功的重要因素,但如果機會來了,就算是準備得不夠充足也要拼盡全力去搏上一回。否則,日后就算是準備得再充足也不過是白費氣力。甚至,有沒有這個日后都很難說了。”
下定了決心,陳凱重新坐回案前,蘸了蘸墨,稍加思量便開始提筆寫就命令。時不我待,發往廣東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發往撫標各鎮,發往肇慶、南贛軍前,發往佛山、潮州的制造局,發往仙霞關的鄭成功招討大將軍行營、柳州的郭之奇督師行轅、昆明的大明朝廷行在,以及需要發往的各處地方的文件一封封的在筆下寫就。
這些文字,陳凱很早之前多是已經打好了草稿,反復的思量過,早已沒有了半點兒需要更改的地方。此刻落在筆上,更是無有半點兒遲疑。
直到最后了,一封寫給李定國的書信草草寫就,吹干了上面的墨跡,他便派人喚來了這些天始終等候在驛館里的余佑漢,將書信交在他的手上,隨后又從一個上了鎖的匣子里拿出了一個系好的錦囊出來。
“到了云南,晉王殿下會讓你暫時留在軍中。接下來的日子,若是昆明無礙,錦囊便仔細收好了,莫要讓旁人見得,就算是今上和晉王殿下也不行;若是昆明淪陷,再打開錦囊,照著錦囊里的文字去做。”
“在下明白。”
將錦囊鄭重其事的按在了余佑漢的手中,陳凱注視著他的眼睛,神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我聞,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余壯士,這是數十萬,乃至是上百萬人的性命,斷不可輕忽!”
“請總舵主放心,在下就算是死在云南,也定不負此囑托!”
拱手一禮,余佑漢大步走出了公事房。那斜陽下的背影,總有著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