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體貼,確實讓沿途的官吏將校們更是惶恐莫名。可問題在于,副將實在缺乏自知之明,這年頭兒誰不知道,綠營兵都是群什么玩意兒,竟然還有這么厚道的,怎么都透著些詭異的色彩。以至于,這一路上的官吏將校們多有在惶恐驚懼之余心生疑慮,總有這樣一個念頭——明軍來襲,會不會是這些福建綠營自導自演的鬧劇。
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副將他們自是無從得知。匆匆忙忙的趕回了新城縣,將安置部隊的工作交給了手下的軍官們,副將和游擊便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縣城的提督衙門。在那里,福建提督楊名高和那個延平府總兵早已得到了消息,連同佟國器、周亮工等一應高層俱在焦急的等候著真實的情況。
“你是說,并沒有看到陳凱的帥旗?”
“回撫軍老大人的話,確是沒有看到陳凱的帥旗。但是,那林德忠和王翰的將旗,末將的夜不收卻是看得清楚。”
一頓問話下來,這些官場上浸潤多年的老油子們還是嗅到了一些值得懷疑的地方。此間,游擊將軍回得是一個斬釘截鐵,倒是讓他們去了些許疑慮——畢竟,爭功諉過是古今中外官場上最不缺的事情。他們既然退了回來,那就肯定要找到個合理的說辭。只有,將臨陣脫逃的性質轉換成乘勝轉進,才有逃脫罪責的可能。
果不其然,通過問話重新了解了其中的一些細節過后,佟國器、楊名高等人更是堅定了他們的看法。只是他們如此處置的初衷仍是為了他們這個團體著想。一旦想到若是真的在廣昌縣那邊損兵折將,雖是報效了朝廷不假,可朝中從不缺乏看他們這群“喪師失地之徒”們礙眼的憂國憂民之輩,必然到來的責難卻是誰也不愿意去面對的。
“陳逆大軍來襲,必是要從建昌府側擊吉安官軍。鄧游擊處置果斷,尤其是在白水鎮放的那把火,有效的拖延了賊寇的進軍速度。后續,王副將接到消息后在廣昌縣南設伏,擊退驕橫的賊寇,亦是頗有大將風范。本官當會聯名上奏朝廷,在告急的同時為你二人及眾將士請功。”
佟國器定下了基調,這件事情就算是定性了。他們素來是利益共同體,自然是要同氣連枝。手下的親信能夠如此,他們作為上官也是少不了要護犢子的。或者說,他們本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哪個倒霉了旁的也落不得好!
當著他們的面兒,佟國器、楊名高便飛速的草擬起了急報。有發往江西南昌巡撫衙門的,有送遞湖廣長沙西南經略衙門的,還有上報給他們的直屬上司——駐扎在浙江衢州的鄭親王濟度大營的。除此之外,他們皆是位在封疆,即便是落了架的,可鳳凰畢竟是鳳凰,專折奏事的權利還是有的,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報直接上奏清廷亦是必要的。至于各自背后的主子,更是應有之義,大變將至,自是須得做好準備,才有可能轉危為安。
當然,通知和上奏是要做的,但是站在各方的立場,嘴仗亦是免不了的。那些諸如嘴仗打贏了該當如何應戰,嘴仗打輸了又該當如何應對,這些事關國家興亡的大事,便不再是他們這個級別的武將有資格旁聽的了。
離開了提督衙門,二人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了地了。長吁一口大氣之余,那王副將卻不由得對這鄧游擊高看了一眼。
素來,他都是以武勇自詡的,每戰必拼死力戰才一步步的爬升到了現在的高位。可是,今番明軍大舉來襲,僅憑麾下這么點兒無有半點兒戰心之兵,即便是勇若關張怕是也兇多吉少。更別說,他自問也實在不配與那些古之勇將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