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佟國器認為貿然入山進剿只會損兵折將,建議暫時放棄廣信府南部的山區,甚至放棄信江以南,只要確保信江一線的府縣城池,以及那幾處關隘前的堡寨就可以了。另外,佟國器還建議濟度向清廷要求增兵,最起碼也要將江南駐防漢軍旗調來。用他的話說,現在綠營兵已經很難在正面戰場上對抗明軍了,只有增厚八旗軍的實力才能撐到滅國之戰結束。
“主子,奴才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佟國器第三次逼退賊寇了吧?”
噶達渾此言一出,濟度當即便是一愣。眉頭微蹙,隨即睜大了眼睛,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連忙揮退了那幾個壓低了呼吸的聲音,還在竭力降低存在感的包衣奴才:“你是說,佟國器那奴才做了賊寇的細作,故意引官軍是去送死?”
此一言,登時便是石破驚天,不光是聽到這話的噶達渾嚇了一跳,就連濟度自己也是一愣。
如果真的如其所言的話,那么很多事情就都可以解釋了。比如楊名高的死、比如新城縣的不戰而失、比如佟國器營救綠營兵并在明軍的圍追堵截下逃出生天、再比如他最近的英勇表現。甚至,再往遠處去聯想,四年前福建偌大的一個省在短短的一個月里便丟得只剩下了幾處關隘,還有從事后諸葛的角度去看的招撫銀,不也擺明了就是陷阱嗎?
一旦想到此處,濟度只覺得仿佛是置身于一個足以覆滅滿清的巨大陰謀當中,就連素來透光良好的書房都好像瞬間便暗了幾分。然而,轉念一想,這又是顯得何等的荒唐,因為站在佟國器的立場,從得失利弊的角度上去看,這根本就沒有任何道理!
“主子,佟國器那奴才當還不止如此吧。”
是啊,遙想四年前,佟國器乃是一省巡撫,如假包換的封疆大吏,而鄭成功和陳凱手里不過只有漳、泉、潮、瓊那不到四個府的地盤而已,他是沒有道理冒著生命威脅去幫助明軍發展壯大,因為明軍根本開不出收買他的好處來。
而且,這幾年下來,清廷高層對于那一年的光怪陸離也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所謂千里做官只為財,如果明廷大多官吏將校都能做到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惜死的話,滿清早就被剿滅了,哪里還會有今日氣象。換言之,清廷也是靠著這些貪官污吏來控制地方的,而陳凱從招撫一事上找到了個一次性的突破口,利用了福建文武的貪婪罷了。雖說效果很好,但也是不可復制的,畢竟吃一塹長一智,清廷已經被鄭成功和陳凱耍了一回了,哪里還會再玩一次招撫?
“就像是袁崇煥?”
“是的,主子。那時候的大清不過偏據遼東一隅,根本沒有收買一個薊遼督師的本錢,太宗皇帝當時就是利用了那個白癡急于平遼的弱點,逐步解除了來自于朝鮮、毛文龍和林丹汗的威脅,才有可能從薊鎮破口。”
有了這樣的認識,若說四年前佟國器就成了滿奸,那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就算是從今年開始算起,佟國器雖說是落架的鳳凰,但畢竟還是國舅爺的身份,而且佟氏家族在滿清的政治地位很是特殊,論與皇室的親厚比絕大多數滿洲八旗的親貴都要更勝一籌。想要收買佟國器,等同于收買整個佟家,那需要付出的代價就算是鄭成功和陳凱當下的地位也是遠遠滿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