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早已準備好了,陳凱總覺得會有用到的時候,此間正好將鄺露裝了進去,隨即運往了碼頭。
這,不過是一個插曲。林德忠下了城墻,陳凱便將視線重新收了回來。時間不斷的推移,距離天亮越來越近,陳凱很清楚,從現階段施輝然那里傳來的消息顯示,天亮之時,當清軍看清楚了西北方向城墻已經殘破如斯之際,就是屠城的開始。而現在,就連半個時辰都已經不到了,留給陳凱的時間越來越少,可是正南門北面的拱北樓一帶,一支龐大的車馬隊伍所持的火光卻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羽帥、張帥,信不信,拱北樓那邊正在往這里趕的,是咱們親愛的總督老大人?”
陳凱此言一出,二人當即色變。杜永和是兩廣總督,廣州是他的治所,自清軍進入廣州府境內開始,已逾十月,尤其是清軍在八個月前第一次對廣州城發起猛攻的時候,杜永和還帶著眾將奮力抵抗,現在陳凱卻斷定了杜永和會跑,二人不由得心生疑竇。可是沒等他們將懷疑付諸于口,在遠處,一聲“總督跑了”的驚聲尖叫,伴隨著杜永和大旗出現在那些依舊排隊等待著出城的百姓們的視線之中,便以著難以抑制的趨勢擴散開來。
“咱們能從施帥那里得到消息,杜制軍一樣可以從陽春伯那里預知到廣州城失陷在即……”
陳凱稍作解釋,二人的視線就已經轉向了正南門的北面。與這些輕裝上路的百姓不同,杜永和不光是將家眷都裝上了馬車,就連這些年來積累下來的家資也都沒有落下什么,無不在親兵、衛隊的保護下,緩緩向南。
除了杜永和,廣州城內的巡撫衙門、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高級文官們也無不是與杜永和一般,做好了舉家逃亡的準備。他們是廣州城內的“主逃派”,如今緊緊地團結在杜永和這個兩廣總督的身旁。而他們的領導者,本也是武將出身,與那些“主戰派”的武將們都有千絲萬縷的舊情誼,自然也不會全然不做通知。但是,那卻是在他將一切準備就緒之后,省得到時候被張月、李建捷們堵上了,連逃跑的機會也無。
比之普通百姓,衛隊和親兵、家丁們雖然護衛著大批的家眷和財貨,簇擁著這些馬車南逃,但是軍隊就是軍隊,秩序井然。待大隊車馬越過了拱北樓,大隊的家丁、親兵們便沖了上來,開始驅散尚未進城的百姓。
皮鞭、刀鞘、槍桿,這些見慣了陣仗的職業軍人很清楚,他們的目的是疏通道路,若是見了血、殺了人,那場面就亂成了一團,后面的車馬也很難快速通過。只要讓這些堵著道路的賤民們知道疼了,背著包袱滾到路邊上,目的就算是達成了,而這些就已經夠了。
揮舞著皮鞭、刀鞘和槍桿,呵斥怒罵。一聲聲的慘叫聲、怒罵聲、哭泣聲中,焦急的等待著進城的百姓人潮當即便開始了被這股蠻橫向大街兩側的街巷驅逐。
原本憑坊巷為組織的百姓人群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混亂之中,可也就在這時,杜永和等人的車馬隊伍也見縫插針式的擠了進來,并且在不斷的驅逐之下,向著正南門的方向前進。待到車馬隊伍抵近到城墻之下,百姓們也開始漸漸合攏,但是在那些持兵護衛在側的親兵、家丁們警惕的目光之下,卻也不敢湊得太緊了。
百姓被他們向兩側驅逐,也在不斷的擠壓著前方正在進入城門的隊伍,人潮前涌,隊伍陡然加速,不斷有百姓被擠到了路旁,更有些跌倒在地的,很快就淹沒在了一雙雙的大腳之下。秩序開始漸漸喪失,陳凱手里也沒有太多的人馬,只得放任著這些親兵、家丁們如此施為。
車馬隊伍緩緩通過正南門,張啟賢懶得理會這個逃跑總督,干脆直接去了歸德門那里準備守御事項。陳凱帶著林德忠和蔡巧以及一眾的親兵下了城墻,正見到這一眾怒氣沖沖的官員,未待他開口,那個布政使大步上前,開口就要指責陳凱動搖城內百姓人心,卻被杜永和一把給攔了下來。
“陳知府于這危難之際,營救百姓,乃是高義。如今城破在即,本總督及眾同僚要暫且離開廣州城,以便繼續主持廣東一省之軍政事務,也是為了更好的組織廣東各部王師抗擊虜師。既然,碼頭的事情是陳知府在主持,那么就請陳知府為我等準備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