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完勛去舟山行在,回來時倒是提過一些。不過,他在那里呆的日子不久,便匆匆趕回大蘭山了。”
完勛,是當年在大蘭山與王江搭伙的那位直浙經略王翊的表字。此人在永歷五年就已經遇害,就是發生在清軍進攻舟山前夕。至于王翊覲見行在,那就是更早的事情了,如果陳凱沒估算錯的話,應該是魯監國占據舟山之后的事情。
具體是什么時候已經不重要了,魯監國的性格上,按照王江轉述王翊的話來,應該是個勇敢的君主。這一點上陳凱也是依稀有些印象的,比如魯監國朝初起時,魯監國親到錢塘江畔振奮士氣;比如舟山之戰時,魯監國隨軍出征,無不證明了其人有別于南明其他君主的勇氣。但是,魯監國朝的失敗也不僅僅在于時運上,魯監國其人也有著一個嚴重的性格弱點,那就是缺乏主見。
如時人張岱所言:“從來求賢若渴,納諫如流,是帝王美德。若我魯王,則反受此二者之病。魯王見一人,則倚為心膂;聞一言,則信若蓍龜,實意虛心,人人向用。乃其轉盼則又不然,見后人則前人棄若弁毛,聞后言則前言視為冰炭。及至后來,有多人而卒不得一人之用。”
張家是山陰頗為顯貴的書香門第,其父曾為魯王府長史司的右長史,是故當朱以海南下,張岱迎駕至家中。但是很快的,張岱便辭別而去,往嵊縣隱居。當時魯王系統的大帥方國安勒索張家以餉,張岱有此關系都不愿意再去相求他眼中的這個無能之君,由此可見一斑。
事實上,不僅僅是魯王,張岱的那句話后面還有一段:“唐王粗知文墨,魯王薄曉琴書,楚王但知痛哭,永歷惟事奔逃;黃道周、瞿式耜輩欲效文文山之連立二王,誰知趙氏一塊肉,入手即臭腐糜爛。如此庸碌,欲與圖成,真萬萬不可得之數也。”
南明諸帝,各有各的短板,無論哪一個看上去都不似中興之主。所幸,陳凱也從沒有指望過哪位“明君”大發神威。此事一出,魯監國算是正式退出了歷史舞臺。哪怕,魯監國朝實際上還有著不小的潛在力量。
“對了,長叔,正好今日事情不多,可否與我講講當年浙東抗清的舊事?”
陳凱興致正濃,舊事難忘,拒絕也并不是王江的習慣,干脆便與陳凱聊起了那些年發生在浙東的抗清軼事,尤其是關于他們曾經奮斗過的大蘭山。
良久之后,陳凱對此也頗有了些了解。只是有些東西尚未想清楚了,不便與王江過早的談及,正準備就此作罷。只不過,王江此來卻是有事專程來求見陳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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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城的三陽門,因宋元時潮州轄地為海陽、潮陽和揭陽三縣得名。
這里是潮州府城的南門,望向韓江水道的方向,便可以依稀看到遠處的水力工坊。在那里,乃是陳凱關于工業化所埋下的種子,正在生根發芽。不過,無論是在潮州,還是在中國的其他地方,如此也只是極少見的,更多的還是農業作為整個國家的基礎。
正午時分,一輛裝滿了糞便的糞車出了三陽門。糞車行駛的方向自不是那水力工坊,按照規定,潮州府城的糞便是要運到堆糞積硝場的,不過未免糞便數量過多,以及影響到城外農戶的肥料需求,所以每日堆糞積硝場那邊也不會盡數拿去積硝,總要留下一部分來出售,用來填補官府的雇工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