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兒于戊子歲亦已揚帆入粵屯田數載矣。不意乘兒遠出,妄啟干戈,襲破我中左,蹂躪我疆土,虔劉我士民,擄辱我婦女,殘虐我鄭氏族人;其余將士之財帛,百姓之錢谷,何可勝計?”
中左所的漳國公府里,鄭鴻逵一字一句的看著鄭成功的回書。很快的,書信送往福州,浙閩總督劉清泰與新任的福建巡撫佟國器二人則越俎代庖,先鄭芝龍一步起了這封書信來。
這幾年清廷與鄭氏集團的你來我往,二人既然為這一督一撫,也是早已對此有所了解。鄭成功的書信中有了清廷不可信的基調,鄭成功便在書信中翻起了舊賬。
說起來,兩軍交鋒,各為其主是沒必要提及的,但是鄭成功一講博洛乃至是其背后的清廷對鄭芝龍的欺騙,二談清軍突襲中左所,區別無非是因陳凱守住了中左所而少了“掠我黃金九十余萬、珠寶數百鎰、米粟數十萬斛”之類的字樣,多了句“殘虐我鄭氏族人”之語,但是把這些說清楚了,就更加作實了清廷的不可信。
“夫沿海地方,我所固有者也;東西洋餉,我所自生自殖者也。進戰退守,綽綽余裕。其肯以坐享者反而受制于人乎?”
“且以閩粵論之,利害明甚,何清朝莫有識者?蓋閩粵海邊也,離京師數千里,道途阻遠,人馬疲敝,兼之水土不諳,死亡殆盡。兵寡必難守,兵多則勢必召集,召集則糧食必至于難支,兵食不支則地方必不可守。虛耗錢糧而爭必不可守之土,此有害而無利者也。”
“如父在本朝時坐鎮閩粵,山海寧寧,朝廷不費一矢之勞,餉兵之外,尚有解京。朝廷享其利,而百姓受其福,此有利而無害者也。清朝不能效本朝之妙算,而勞師遠圖,年年空費無益之貲,將何以善其后乎?其或者將以三省之虛名,前啖父者,今轉而啖兒;兒非不信父言,而實其難信父言者。”
“劉清泰果能承當,實以三省地方相給,則山海無竊發之虞,清朝無南顧之憂,彼誠厚幸。至于餉兵而外,亦當使清朝享其利。不亦愈于勞師遠圖,空費帑金萬萬者乎?”
說起來,雙方對于這封書信的第一人絕不會是信封上的鄭芝龍一事,其實都是心照不宣的。此刻書信中提及了劉清泰,其人與佟國器對視了一眼,很快就從這位妹妹剛剛入宮為妃的外戚眼中看到了與他眼中一般的“討價還價”四字。
“前面抱怨了那么多廢話,說到底還不就是想要朝廷兌現當年對他父親的承諾,要福建、浙江和廣東這三省的地盤,我呸!”
此時此刻,剛剛看過書信的佟國器險些罵出了口,于劉清泰這邊而言,鄭成功的這封家書中對于降清一事的模棱兩可,他亦是盡數看在眼里的。
至于后面的諸如“父既誤于前,兒豈復再誤于后乎”之語,如“況兒功名之念素淡,若復作馮婦,更非本心”之句,再如那“不然,懸烏有之空名,蒙已然之實禍,而人心思奮,江南亦難久安也”的話說來,無非是自夸兵力雄厚,威脅清廷若是不讓他如愿就繼續與清廷在東南沿海開打。
“思遠,這是好事,只要他有求于朝廷,對于朝廷來說就足夠了,不是嗎?”
劉清泰如此說來,佟國器當即便明白其人所指。說起來,這三個省,福建且不提,浙江的杭州有駐防八旗,廣東更有平南、靖南兩藩,早已并非是隆武二年時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