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七年的十月,隨著徐得功得到釋放,福建官場,乃至是滿清朝廷對于招撫一事盡皆持有著極大的樂觀態度。相應的,十一月的征收糧餉工作也得以順利的展開,本就賺得滿盆滿缽,皆大歡喜的福建清廷官吏們更是放開了手腳,極力下鄉催科,一時間鬧得福建鄉間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十一月如此,到了臘月,鄭成功表示臨近年關,需要給予將士們加賞,于是作為鄭氏集團的“老朋友”,福建的清廷官吏們自然是當仁不讓的肩負起了這份重擔來。
糧食、白銀、銅錢、布匹、絲綢、瓷器以及福建的各種特產源源不斷的送往中左所,再經中左所運往廣東、浙江、日本、朝鮮、琉球、大員以及南洋,山海五商忙得腳不沾地,就連在香港剛剛成立半年的廣東貿易商社也分到了不少的份額。
貿易的膨脹,這對于鄭氏集團、對于各國各地的商賈、對于需要這些貨物作為原材料的手工業,以及與這些相關的百姓們來說都是大賺特賺的不二良機。但是對于承擔著每月每戶一兩銀子,逢年過節還要加碼的福建百姓而言,這卻是在剜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積蓄的怨氣在不斷的疊加著,只是沒有人知道何時將會到達零界點罷了。
福建的招撫在順利展開,清廷同意了增加府縣用以安置兵員的請求。具體的,則是浙江的溫州府,因為福建沿海已經不好再分了,清廷也同樣有著憑距離來分散鄭氏集團水師實力的打算。
多了一個溫州府,這是對鄭成功的招攬和妥協。同時的,清廷方面從劉清泰那里也得到了另一個情報,那就是廣東的四府巡撫陳凱在鄭氏集團中的地位和實力遠高于他們的認知,早前的冷落換來了陳凱在暗地里的阻撓,而且據說鄭成功對陳凱的意見向來是重視非常,清廷為了確保招撫的順利進行,同樣是做出了以高官厚祿作為拉攏的姿態。
永歷八年正月十三,清內院侍讀學士鄭庫納、扎齊訥等中樞官員赍捧冊封鄭成功為海澄公的敕印到達福州。福建巡撫佟國器依據閩浙總督劉清泰的咨文,派李德往中左所通知鄭成功。
清廷的宣詔使者抵達,這就意味著清鄭議和進入到了最實質的階段。按照流程,清廷宣讀詔書,鄭成功接旨謝恩,漳國公就將徹底變為海澄公,就像是簽訂契約一般。而再接下來,無非是一些細節上的討價還價,但是降清的大條款正式執行起效,其他的也就是附加的了。
二月初三,雙方議定了在福州府城毗鄰的瑯岐島會面。為此,鄭成功在接到消息后差中軍常壽寧同李德等到福州迎接詔使。數日后,清廷的宣詔使者內院侍讀學士鄭庫納、扎齊訥等官員登島,鄭成功亦是親自到碼頭迎接。不過,比起雙方商議時提到的,明軍這邊卻多了一個陳凱,面上總有一份陰陽怪氣的笑意,映在他們的心頭揮之不散。
“原來這位就是陳撫軍,果然是儀表非凡。此番天子下達圣旨,招撫海澄公所部兵馬,本官也帶了天子對陳撫軍的任命和嘉獎。原本的,是打算宣詔之后前往潮州的,這一遭陳撫軍能夠與海澄公同來,可見是上天愿意促成這一樁和睦。”
鄭庫納說得客氣,陳凱看了看他,卻似有調侃的回問了句:“你家皇上許了本官個什么職務”的話來,殊無禮貌不說,聽上去總覺著不懷好意。
早前,劉清泰和佟國器就提醒過他們,鄭氏集團之中陳凱似乎是主戰派的代表人物。這一點,清廷那邊也是早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囑咐過了,好言好語的先把事情辦下來,至于日后是陳凱迫不得已歸順清廷,還是鄭氏集團分裂,這對清廷而言都只是好事。
“天子龍恩浩蕩,特任命陳撫軍為巡撫浙江,加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副都御使銜……另外,皇上得知陳撫軍祖籍大同,特別吩咐了要恢復貴家族的一應產業。只是具體有多少,大同那邊已經查不出來了,還得請陳撫軍寫好條陳,本官好送交朝廷。”
為了暫且的隱忍,大同之屠的事情自然還是多爾袞那廝來把黑鍋背背好。就連任命和嘉獎上面清廷也是動了心思的——陳凱在明廷是漳泉潮惠四府巡撫,清廷不打算繼續留下這個臨時差遣,這樣顯不出誠意來,可是福建巡撫他們不能放心,廣東巡撫估摸著陳凱是不會同意的,于是便許了浙江巡撫,那里有滿城和駐防八旗,就算陳凱心存異志也鬧不出什么亂子來;而那一份家產的補償就更是任由陳凱開價,完全是一副陳凱想要多少清廷就給多少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