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懂個什么,再繼續做下去,老爺我就要掉腦袋了!”
“啊?”
這話聽在耳中,猶如驚雷轟鳴一般,這姐弟二人當即便是愣在了當場。再問緣由,知縣亦是嘆了口大氣,將眼下的局面娓娓道來。
原來,招撫銀已經征收了大半年了,抗捐抗稅的百姓越來越多,尤其是這春耕時節里,本就是青黃不接,容易打饑荒的時候。往年里挖些野菜,也能勉力撐過去,可是現今本縣的官吏們只知道用力盤剝,如此自也是免不了的。
地方不靖,綠營自然是閑不下來,連帶著本地官府也要被問責。不過現在嘛,下到知府知縣,上到總督巡撫,就連那位卑言重,作為朝廷直屬可風聞奏事的言官的本省巡按都在裝聾作啞,大面兒上過得去也就罷了。
“今年春耕,還在收招撫銀,而且越收越多,現在已經到了每個丁口一兩的份上,估計到下個月連老弱病殘都不能豁免了。”
招撫銀的事情,他們都是知道一些的,但卻絕沒有作為參與者的知縣知道的那么詳細。說起來,每戶一兩銀子,這對于尋常百姓而言已經是極大的壓力了,現在竟然到了每人一兩的份上,這分明是在把老百姓往死力逼啊。
“兄長,怎么會到了這個份上?”
“欲豁難平啊!”
哎了一聲,知縣隨后便繼續講起了這招撫銀的事情。其實,招撫銀在官面兒上依舊是每戶一兩銀子,奈何在征收的過程中,多吃多占是最少不了的,這里面自然也不會少了他的分潤。
除此之外,幾個月下來,百姓家里的銀錢基本上都被盤剝一口了,能夠盤剝到的無非是生產材料和農、工業制成品,這些東西送交給鄭成功可以抵價,還能吃回扣,等于是賺上兩輪,各府縣的官吏們就更是趨之若鶩了。
“瘋了,瘋了。”到了這個份上,閩省大亂怕是已經不遠了,正妻已經呆在了當場,妻弟亦是口中不停的念叨著這兩個字,直到靈光一閃才向他的姐夫質問道:“姐夫,必須停手了,否則就算是換了地方,這里真的亂起來朝廷怕是也要追責的啊!”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話雖如此,可是知縣卻一臉沮喪的搖著頭:“現在整個福建的官場都瘋了,制軍和撫軍已經把賭注都下在了招撫成功上面。下面的官吏綠營則是一個個的賺得滿盆滿缽,恨不得日日如此。這么說吧,哪個現在敢道一句停手的話來,就得像沙縣的那個多嘴的典吏似的,全家死個精光!”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自古以來皆是如此。現在勢頭已經起來了,剛開始的時候哪里有人會想得到,可是到了現在,即便是看明白了,能夠預測到下面會發生什么,可是又有誰能阻擋得了,又有誰敢去阻擋呢?
妻弟是連夜出發的,上京打點還是有必要的,畢竟現在誰就招撫的事情說出個一定來,尤其是鄭成功早前還表現了很大的誠意,將徐得功都送給了劉清泰,很多人眼里這事情之所以會遷延至今,說到底還是那個多管閑事的陳凱在作祟,一個個的恨不得扎小人兒把陳凱咒死。當然,也有更多的人則在求神拜佛,給陳凱立長生牌位,盼著他能多撐一段時間,好讓他們再多賺些銀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