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明軍已經退兵了,守軍不由得松了口大氣。不過,哪個也不能確保明軍會否夜襲,所以城守依舊不能放松。到了用飯的時辰,伙夫挑著熱騰騰的米飯、菜色到城下,分與守軍。
守軍吃上了熱騰騰的飯菜,都吃過了,這一隊伙夫便在守軍的帶領下返回不遠的軍營。此時已是入夜時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側的門臉兒都已經關了,有的還開著門,卻不見了人,許是一家已經都死光了。街上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枯葉和垃圾,幾具路倒尸間雜其間,發出陣陣惡臭,路過之人也都是熟視無睹,匆匆忙忙的走在路上,尤其是見得一隊清軍,更是連忙躲起來,哪還敢出半點兒動靜。
回了營,需要讓輔兵刷干凈碗筷,也要準備守夜的夜宵和熱水,這都是少不了的。一路上走得匆匆忙忙,伙夫們自也懶得去多看一眼城內的殘破,是看得多了,也是看得膩了。
一夜過去,明軍沒有發動襲擊。到了第二天的一大早,東隅街靠南的巷子里,一隊藩兵踹開了一個院落的大門,當即便有女子的尖叫聲傳來。
他們是前來強征糧餉的,尋常百姓也就罷了,這一戶卻是有個生員,叫做魯鰲,這樣的士紳家庭,在本縣的黃知縣那里也是說得上話的。但是,來的不是本地綠營,更不是縣衙的衙役,藩兵不管你什么舉人、秀才的,由參將下令了,他們就直接踹開門,征了錢糧走人,拿不出來的就把家里的女人抓走抵用,就這么簡單。
“軍爺,月月都要征糧餉,學生一家本也不富裕,這些時日能交的都交出去了,實在交不出來了啊。”
“媽的,不是老子們死守城池,老本賊進城了爾等還有活路。現在嫌月月征糧餉了,你他媽的日日都要吃飯,一個月不吃能行?”
一把將那秀才推倒在地,幾個藩兵沖了進去,很快就翻出了魯家的鍋,里面無非是些樹葉子,竟還有只草鞋,用水煮沸了,權當菜湯,哪還有半粒米糧。
從六月起,明軍圍城,城內米價暴漲,很快就有價無市了。藩兵四下搶掠,征收糧餉,更是讓城內的百姓日子越加的沒法過下去。魯家原本有些親朋故舊的,家里也有些存蓄,可是這些藩兵全然不管他的科舉功名,隔段時間就來征收一次,動作稍慢了就是一頓毒打。魯鰲去過縣衙,想請知縣黃之正代為說項一二,看到的卻是本縣的一個姓莫的舉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可那黃知縣卻也只能嘆息再三,拿那些藩兵全無半點辦法。
現在已經是十月底了,尤其是從八月明軍水師占據江門之后,水路也徹底斷絕了。幾次下來,魯家能夠交上去的都已經交得七七八八了,還有些保命的錢糧藏在地下,只等著真正緊要的時候再拿出來活命。哪里知道,前幾日剛剛征過了,今番卻又來了。
“呸,這也能吃?”藩兵一腳踹翻了鍋里湯水,隨后便勒令魯鰲交出應交的份額:“否則的話,就把你媳婦帶回去。正好,上次打下廣州,那秀才公娘子性子烈,咱們也有幾年沒嘗嘗秀才公娘子的滋味了。”
放肆的淫笑著,魯鰲的妻子被強拉了過去。掙扎著,回過頭,也是一個勁兒的搖著頭。魯鰲自然明白,他的妻子曾說過,若是再來強征,她就跟那些藩兵走就是了。最后的那幾兩銀子和一袋子雜糧要留著,只要能保住了孩子的命,她這個做娘的干什么都行。
見得鍋里面都是些這個,藩兵也知道是刮不出什么的了,干脆就要把魯鰲的娘子帶走。倒是那魯鰲,不忍妻子淪入女營,只得跪倒在地,爬到了那軍官跟前,抱著軍官的左腳褲腿,一個勁兒的求情。
軍官大怒,正待抬腳踹過去。腦海里猛的想起了昨天由云龍曾說過“潮州的那個陳凱來了,這城是更難守了,須得早做準備”的話來。
“媽的。”
大喝一聲,軍官拔出刀,直接插在了魯鰲的背上。只是一扭,后者受痛停止的腰板便松了下去,再沒了半點兒生息。
“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