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清剿工作基本結束,連城璧那邊也組織了人手開始張榜安民,并且派人去邀請本城的士紳、富商以及大族參加夜間的宴會。
對此,這些城內的頭面人物自然是不敢說出個不字兒的,連忙應了下來。其實,就他們個人而言,對于這半年來藩兵的所作所為也早已是深惡痛絕,對于明軍那邊有李定國這樣的蓋世名將,還有陳凱那等智計無雙的謀臣在,還是很希望能夠與之一唔的。無非是對于清廷的強大勢力,以及平南、靖南兩藩依舊盤踞廣州的現實存在著不小的擔憂,僅此而已。
城內、城外都已經行動了起來,到處都是攻陷城池的喜慶,但也有不少的百姓在得脫大難后開始為逝去的親朋燒紙、祭奠。清軍的盤剝,連城璧也漸漸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城內百姓的饑餓,開粥場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只不過,縣衙控制的各處庫房現在也是空空如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不從城外調撥,要不就得找李定國請調那些尚未清點的繳獲。
連城璧想了想,調撥的事情就直接拋諸腦后了,因為那些糧食除了李定國和陳凱帶來的,其他的都是歸各部明軍所有,他一個總督總不好去找眾將調撥。于是乎,他便直接派人去見李定國,請調一批繳獲的糧食用以開設粥場。前腳他把人派出去,緊跟著他又覺著還需要與李定國談談其他的事情,便干脆召回了派去的人,自行趕去尋李定國。
李定國此時正在城北的大營,連城璧沒費什么力氣就確定了李定國的具體位置,乘著馬車便直奔那里。
到了城北大營時,李定國正在庫房那邊。連城璧連忙趕了過去,見到李定國,正待說話,余光卻掃見庫房里糧食用麻袋裝著,堆積得幾乎都沒有進出的道路了。
這一下子,連城璧當即便把事情丟在脖子后面了,自顧自的轉了一圈,整個大營的庫房都是如此,甚至有的糧草連庫房都沒地方擱了,只能丟在院子里。時不時的還能看見些老鼠,一個個吃得“膘肥體壯”的,估計貓抓住了它們都未必進得了嘴。
“殿下,這……”
“連制軍大概也想到了吧,都是那些藩兵在城里面搜刮的,真是讓人開了眼界了。”
開眼界,這話夸張了。李定國是流寇出身,當年跟著西營八大王張獻忠,是最親信的義子,哪怕不似孫可望那樣管著糧草、老營的,但是流寇的經濟模式卻還是很清楚的。
流寇所到之處,如評話里說的什么秋毫不犯,開倉放糧,將官府盤剝百姓的都歸還百姓,那是沒有餓過肚子的無知文人臆想出來,或是因為政治正確而睜眼說瞎話。倉儲要歸公不說,就連百姓的私產也要奪占下來,這樣百姓淪為赤貧,就只能跟著流寇,充當炮灰繼續洗劫下一處地方。
糧草銀錢,是優先供給流寇核心部隊的馬兵和步兵的,其次才是那些充當炮灰的丁壯。流寇頭子會從炮灰的幸存者中提升一些到步兵。一來是擴充,二來則是給予其他人以希望。如此,雪球才會隨著流動而越滾越大。否則什么每到一處就開倉放糧的,那么流寇自身還要不要吃飯了?
家鄉受了災,或是被流寇洗劫了,就只能這樣下去求條活路。一切無非是為了生存,也是迫不得已。可是這是城池,守御者將城內的百姓的糧食搜刮一空,然后就放在這里存著,甚至是養老鼠,這讓年少時沒少挨過餓的李定國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開粥場?”
連城璧說及,李定國沒有猶豫便應了下來。不過,將這些糧食歸還給新會百姓的話,他還是說不出口來。說到底,大軍每日消耗巨大,收復的府縣都在極力供應不說,他此番出兵,也是把廣西那邊的去年夏秋兩稅的庫存都搬來了。
有道是,千里饋糧,士不可一日再食。路上消耗太大,現在陳凱來了,倒是不需要他提供糧草,還解決了部分輔兵的缺口。但是,大軍收復新會,勢必將要北上廣州,想想去年肇慶之戰糧草繳獲鏈一斷的結果,再想想即將展開的下一戰還需要打多久,誰也不能保證,總還是要留著糧食喂飽將士才能作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