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成不要誤會,老夫確無借此作為籌碼來誘使作出違背閣下本心之意,也絕無離間之心。只是,為國惜才而已。”
方才帳內的爭論聲猶在耳,郭之奇現在提出此事,確有誘惑和離間的嫌疑。聽到回絕,郭之奇第一反應就是陳凱不愿以此作為交易,連忙出言解釋。一句為國惜才,其實很清楚的坦明了他的本意,乃是拉攏,外加上希望陳凱能夠離開廣東,不復與他們在此繼續爭衡下去。
但是,陳凱對此卻全無興趣,只是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路要走,碰上了強盜,亦可協守而戰。但是,該怎么走,還是要按照各自的情況的。郭督師的好意,下官心領了。”
此間,陳凱態度堅決,郭之奇也不好強求,道了一句“陳撫軍既然這么說了,那此事就此作罷”,拱手一禮,便大步的走出了營門。
稍停片刻,與郭之奇拉開了距離,陳凱才自顧自的往自家的營盤走去。回到了營帳,陳凱沒有用飯,而是提起筆,寫起了書信。至于目的地,自然是鄭成功的案前。
書信的內容,無非是談及廣東的現狀以及對于未來戰局的預測。另外,剛剛發生的事情自然也是最少不了的,于信中,陳凱希望鄭成功須得早做準備,盡快將奏疏送往安龍那里,免得朝中的官員們心血來潮,往福建塞人——雖說遠來之人也未必能夠如何,但是一旦出現掣肘,被破壞的還是中樞和藩鎮之間的關系,這對于當前的局勢和未來的發展都是非常不利的。
現在的永歷朝廷,不光是被孫可望軟禁于安龍一地,而且從朝中的派系分析,也不足以代表各地的抗清勢力,僅僅是局限于西南一個圈子罷了。
這樣的情況,是非常之不合理的,如現在這般藩鎮林立,最起碼也是要藩鎮在朝中有代言人,中樞在藩鎮有獨立的堅臣或是下派的行政官僚。雙方必須實現互動,才能有可能出現良心的運轉。但是如現在這般的,中樞控于一個藩鎮之手,已經淪為了空殼子,藩鎮在朝中塞不進去代言人,僅僅朝廷下派,單方面行事,稍不得人,往往只會使得雙方愈加的離心離德。
信,以著最快的速度送了出去。陳凱放下筆,閉上眼睛,重新將今天的事情捋過了一遍,卻還是不由得苦笑一二。
郭之奇的拉攏,從永歷朝廷自身而言是對其有利的——陳凱的能力、鄭氏集團的實力,這些都是他們有心爭取的。早前郭之奇與陳凱之間不睦,關鍵還是在于中樞下屬的地方外圍組織與鄭氏集團的利益在廣東這片土地上發生了矛盾所致。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鄭氏集團在廣東的存在已經不可能快速消弭掉了,無論是示好,還是離間捧殺,亦或只是換個對手,他們的利益所向驅使著郭之奇這么做,歸根到底還是這利益二字。
同樣的,陳凱擺出回絕的態度,亦是因為這兩個字:“我根植于鄭氏集團,多年的積累,無論是人脈,還是威望,那里才是我的根基所在。為了一個高上一兩個品級的官職,冒著被人誤解為叛徒的可能,外加上勢必將會與鄭成功產生更多矛盾的可能,這是非常之不智的。”
腦海中如是想來,陳凱重新睜開眼睛,從案上的書冊里翻出了一份潮州方面的報告。隨后,拿起了筆,在紙上用豎式運算加加減減起來,得出了結果,便將草稿紙的一角湊在了燭火紙上,任憑著紙張在火苗的燒灼下扭曲、狂舞,直至化作一片灰燼,火光背后的陣陣寒芒,閃爍于暗室之中。
第二天一早,會議繼續,王莊的問題,郭之奇沒有打算讓步,陳凱也沒準備妥協。雙方依舊在那些細枝末節上繼續糾纏不放,李定國見得如此了,也只得決定先把這個問題放一放,反正廢除是肯定要廢除的了,爭的也無非是一個善后二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