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壁街的西南經略衙門里,洪承疇最信任的長沙幕府成員,也是他的姻親黃志遴聽聞了云貴的情報,亦是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氣。奈何,西邊的情勢對于清廷來說是在好轉的,但是東面卻依舊是惡化,就算是洪承疇親自出手,也只是將惡化控制在了一定的程度之內而已。
黃志遴出言如斯,洪承疇當然明白其人是在擔心一旦東南的局勢進一步惡化,很可能他們根本等不到西南的那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到來。但是對于黃志遴的建言,他卻是搖了搖頭:“鷗眉,這時候,咱們做什么都是錯,只有把自身的存在感降低,讓孫可望覺得湖廣無憂,他才會放心大膽的與李定國大打出手。”
比之彼此,清廷顯然更是他們的大敵,這里面不僅僅在于他們現在還都是打著明廷的旗號,亦是在于張獻忠的死對于西營而言本就存在著一個立場問題,否則這些年西營內部也不會僅僅只有扶明和自立兩種思潮,而沒有降清的那一個選項。
黃志遴并非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陳凱把東南的戰局已經捅出了個大窟窿來,洪承疇在竭盡全力的彌合,但也僅僅是彌合而已,而非是恢復原狀。此間,更多的還是一個關心則亂。畢竟,清廷的未來,以及他們的命運皆系于此。
“先前上的折子皇上已經準了,南昌設駐防八旗,江西各府縣也都要增兵。現階段,還是讓蘇克薩哈帶著劉光弼、齊升以及南贛的潰兵守衛吉安府,建昌府那邊也要福建兵來協守。任務確實是重了些,不過以著當下陳凱在廣東、南贛的布防情況來看,暫且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動靜的。”
廣東、南贛,防御江西和桂東的清軍,明軍在兵力上顯得過于平均,缺乏側重,在任何一線都很難形成壓倒性的優勢。況且,根據細作回報,廣東的軍糧儲備已經不能支持一場大戰了,這一點與他倒也沒有太大的區別。是故,現階段雙方就又一次恢復到了舔舐傷口,以期再戰的階段。
然而,失去了贛州堅城、失去了武夷山險峻、失去了梅嶺防線,清軍退守吉安府、建昌府這一線基本上與明軍控制區一馬平川的所在,缺乏足夠的山川之險,即便是投入更多的軍隊駐防也一樣免不了事倍而功半的效果。
這就好像是冷戰時期,美國背棄傳統盟友伊朗巴列維王朝,此后在中東就不得不退守沙特這等劣質的二線陣地。后來,哪怕是冷戰結束,薩達姆、卡扎菲之流盡去,但是伊朗依舊堅挺的與美國對抗,攪得中東地區始終沒辦法徹底如了美國佬的愿是一個道理。
洪承疇當然不知道什么美利堅,更不曉得巴列維是干什么的,也不能理解有什么戰爭會是冷的。但是,陳凱從前初到南澳時曾依稀記起一句話——守金陵者,不守淮泗,則長江失險;守雷廉者,不守瓊崖,則門庭受寇。夫南澳亦漳潮之淮泗、瓊崖也。這句話放在洪承疇這里也同樣受用,因為這南贛,亦是江西的淮泗、瓊崖和南澳。
奈何,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現在的局面,洪承疇努力過了,也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了一些損失。比如高文貴和連城璧的首級,以及那座梧州府城,使得他在清廷那邊勉強找回了一些顏面,同時也為陳凱挖了一個不得不跳進去坑。但是,想要徹底改變,卻也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許還需要更大的機緣,比如鄭成功、陳凱如孫可望、李定國那般爆發內訌,否則就只能先花費更多的錢糧、調集更多的部隊來守衛那些“劣質的二線陣地”,沒有任何辦法。
“但是,亨九,錢糧上面,朝廷那里年年入不敷出,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