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雷俊來說,這簡直是天降甘露。
顯微外科跟其他科不一樣。
普外刀男、骨科錘男大開大闔,縫合的時候,手法、縫合方式、進針角度、位置……根本不講究,也用不著太講究。
但顯微外科的戰場是眼睛都看不大清的東西,特別講究這些。
就跟射箭一樣,差之毫厘,則謬以千里。
雷俊想看想學的,就是這些嘴上說不清的細微之處。
“要避免外膜進入管腔;要全層縫合,尤其不能漏掉內膜。”
一句話的功夫,王磊做完頂部,針頭轉向中部,改成了連續縫合。
雖然仍然比其他醫生快,雷俊還是看清了細節。
那極致的完美讓他頭皮都無聲戰栗、發麻。
“要從血管腔內向腔外進針,蘇新月,這是為什么?”
蘇新月張口結舌。
王老師誒,你家徒弟我,就是個弱小無助的實習小爬蟲呀。
能學會簡單的皮膚縫合,就已經合格了好不好?
這血管腔內腔外的,我們老師壓根就不教這個!
要不你問問馬蕓他們?
見蘇新月不做聲,王磊隨即問道:“馬蕓,你說說看?”
馬蕓無助地看向四周。
超綱了呀。
我們老師也不教這個的。
教材上根本沒有。
我就是來規培的,目的是學會最基本的手術,比如闌尾、疝氣、包皮這些。
了不起再割個膽囊、開個剖腹產。
可你問我血管吻合,還是腹主動脈--腸系膜上動脈自體大隱靜脈搭橋吻合術,這種名字都拗口的玩意。
我哪知道?
秦沛和小腸頭都不抬,專心致志對付腿部切口的縫合,耳朵悄悄豎起來。
“患者愛吃高脂食物,缺乏運動,動脈趨于硬化。”
王磊已經縫到根部,改為褥式縫合。見沒人說話,只好自己解答:
“這樣的血管,由外而內進針,會頂起內膜,形成夾層,或者繼發血栓形成,導致動脈閉塞。”
“哦……”
一片我懂了的聲音。
雷俊的關注點卻完全不同。
他發現王磊在結束連續縫合后沒有收緊縫線,在完成后續的褥式縫合后,仍然沒有收緊、打結,而是緩緩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松開satinsky鉗。
這是為什么?
更奇怪的是,松開之后,又一次夾緊,這才開始打結。
這不多此一舉嗎?
不可能,王磊他不是小白,相反,他是超級高手,不會做無用功。
可這究竟有什么用?
雷俊想來想去都想不到答案,差一點就不顧面子,當著大堆年輕醫生的面直接請教了。
好在王磊開始打結后,馬上就此發問:“誰知道為什么要松開satinsky鉗再夾緊?”
這個問題難度更大,連雷俊都不知其所以然,別人更是一片迷糊。
“我們用的是prolene線,非常光滑,摩擦力小,經過剛才的血管膨脹后,它會適應膨脹,從而避免收縮效應。”
“哦……”
又是一片我懂了的聲音。
只不過這次雷俊參與其中,而其他人的聲音則參差不齊,猶猶豫豫,一聽就是不懂裝懂。
除了雷俊真懂之外,只有蘇新月興奮地說道:“謝謝王老師,我懂了。”
一時間,眾人無不側目。
假的吧?
這妞一定在騙人。
什么光滑摩擦力小,什么血管膨脹,還適應膨脹,這都啥玩意兒?
這都能懂,你以為你是雷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