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他雖不曾熟睡,但時而聽著身側女孩子的呼吸,便尚覺世間萬物仍是真切的,于無所歸屬中終于抓住一絲安穩,心內那堵岌岌可危的危墻才未曾坍塌。
善意二字,無論是得到還是付出,都會得到切實的內心回饋,自成力量支撐心內乾坤,留給光亮灑落進來的機會。
蕭牧下意識地微微轉頭,看向身側之人。
少女微仰著臉,側顏如一朵沾著晨露的粉白海棠。
她發間被雨水沾濕些許,不再似往常那般柔順如綢緞,又遭風吹過,迎著光有些毛絨絨地,叫人莫名想要揉上一揉,順上一順。
這念頭一起,蕭牧忽然想到前兩日晏錦來時,與她說笑間揉她腦袋的畫面。
哦,細想不止昨日,揉過不止一次。
“吉畫師認為晏郎君此人如何”他忽然問。
“晏錦啊。”衡玉思索了一下,道“也是個有很多秘密的聰明人。”
也
蕭牧未細究什么,只問“所以吉畫師知道他的秘密嗎”
“知道了就不是秘密了啊。”女孩子的語氣從容隨意“每個人都有秘密,既與我無關,我便也不曾多做探聽過。不是非要知曉對方全部的秘密,才能做朋友的,侯爺您說對吧”
蕭牧微微笑道“對。”
旋即又道“故而他算得上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嗎”
“算是吧。”衡玉笑道“到底他曾幫過我,替我解過困。”
“單單只是因為幫過嗎”蕭牧視線落在亭外,仿佛漫不經心地問“幫過你的,只他一人嗎”
“當然不是。”衡玉微微歪過頭看著他“自來營洲后,侯爺也曾幫過我許多的。”
或許在營洲之外也曾有過。
蕭牧覺得自己今日頗幼稚話多,嘴上卻莫名有些停不下來“那你與晏郎君相處甚佳的原因還有哪些”
“大抵是因為他有趣吧,相處時一切隨意,不用顧忌什么。”
蕭牧淡淡“哦”了一聲。
“侯爺也是極有趣之人。”衡玉很快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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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牧將手負在身后“你倒不必將水端得這般平,我有趣與否,自己心中有數。”
她是第一個說他有趣的人自從他做了蕭牧之后。
“我但凡說句實話,在侯爺眼中不是端水,便是拍馬屁,可謂偏見頗深了。”衡玉笑著道“須知有趣而不自知,方是真有趣。”
這又是什么鬼道理
蕭牧輕“嗤”了一聲,嘴角卻不自覺揚起。
不遠處取了傘回來的小廝見此一幕,不由躊躇起來。
侯爺看起來是少見的愉悅,他要不要晚點再上前送傘
畢竟夫人說了,此類事是很講究眼色的。
于是小廝后退一步,藏身于一叢枯竹后,但因過于八卦,又忍不住將頭探了出去偷看。
這一探頭,正好就撞進了自家侯爺警惕的視線里。
一時間四目相對
小廝“”
蕭牧“”
默默對視片刻后,小廝為難地晃了晃手中的傘,以眼神請示起了蕭牧。
忽然被強行拖下水的蕭牧忍無可忍地微一點頭。
偏這細微的眉眼官司恰好落在了衡玉眼中,她敏銳地也望向那片竹林,于是便看到了小廝鬼鬼祟祟貓著腰走出來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