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軍醫,將軍怎么樣了”王敬勇連忙問。
“服了藥,還需等。”嚴明的聲音很平,話也簡短,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而后不待蒙大柱再問,便道“你們守著,我出去透口氣。”
見他腳步有些發沉地慢步下了石階,王敬勇和蒙大柱交換了一記眼神,一時間心中擔憂更甚。
嚴明走出了蕭牧的居院,一時只覺漫無目的。
望著茫茫夜色,他腦中有著短暫的放空,旋即便被舊時畫面填滿。
那夜京師起了場火,將天都燒得變了顏色
因他與那少年年紀相仿,父親便讓他扮作對方去引開追兵。
父親的語氣沒有任何商議的意思,仿佛在下達軍令,面對這幾乎等同代人送死的決定,他沒有拒絕的余地。
那時他還年少,少不得有些少年意氣,心中為此有過埋怨父親為何問都不問一句他是否愿意
很快,少年尋到了他們父子,卻是塞了盤纏給他們,讓他們離開。
少年并不知他父親的打算,父親也不敢讓少年知曉
而他接過盤纏的那一刻,心中的一切不滿不甘都奇異地消散了。
他本是抱了必死之心,誰知上天眷顧,他竟然沒死。
他和父親輾轉來到北地找到了那個少年,他們都活下來了。
少年是主,他為仆,但前者卻半點也不像是個主子。
慢慢地他發現,對方甚至也不像是一個真正的復仇者。
當年孤身逃出京師的少年,很快長成了眾人追隨的大將軍。
這位將軍的志堅而心善,他有時甚至覺得這種善良太傻了些。
若不傻,怎至于身處此時這般危境
將軍分明有過很多次機會的,無論是復仇還是放手一爭
可將軍從不愿放手。
他守著一方百姓,憐憫這蒼生黎民其志之堅,甚至到了頑固的地步,如磐石立于天地間,誰也無法撼動。
嚴明暗暗咬緊了牙。
簡直可氣至極
但父親說,正因其可氣,才更可貴。
父親一直尊重著將軍的選擇,并對他說遇主如此,生死前路皆無需論,安心追隨即可。
追隨
可人都要沒了,還能去哪里追隨
嚴明緊咬著的牙關慢慢松開,只覺從未如此時這般茫然無措過。
他甚至是害怕的。
嚴明不覺間紅了眼眶,捏緊的拳漸漸無力。
他害怕的是,他與這世間皆留不住那個頑固的傻人
衡玉隨著印海來到了侯府最西面的一座偏院前。
院外守著兩名玄衣護衛,見得印海便行禮,行禮間目不斜視,并不多看衡玉一眼。
夜色中,這座偏院愈發顯得沉暗肅冷。
“那幾具尸首何在”進了院內,印海向一名迎上來的護衛問道。
昨夜的刺客不下四十人之多,沒有必要將數十具尸首都帶回來。而帶回的這幾具,其中便有這群人當中的頭目。
那護衛道“回印副將,安置在肆號房內。”
衡玉聞聲看向前方一排房屋,目光落在第四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