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坐在那里,復雜地嘆了口氣“消息不會有錯不過,倒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到底是身經百戰的節使大人,哪里能是這么容易便喪命的”
“怎么聽你話中之意,竟是半點失望沒有”其中一位族人皺眉看向裴定。
“絕沒有的事,四哥這可就冤枉我了”裴定連忙向族兄喊冤。
“你真當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三年前你初來營洲上任,雙兒落入山匪手中,恰為定北侯部下所救你因此事,心中始終未能擺正自己的位置這三年來,你表面看似附和,實則根本在陽奉陰違,敷衍行事,未曾給族中添過半分助益要我說,當年兄長就不該選你來營洲”
“這敷衍行事這又從何說起啊”裴定滿臉冤枉地道“我自知辦事不力,可卻也盡力盡心,只是力有未逮罷了”
“力有未逮我看未必吧”那被裴定喚作四哥的裴家四老爺冷笑一聲,道“這一路來,關于你裴刺史的事跡我可是沒少聽,什么賤籍義絕案,什么寡婦斷親案處處開先例,已是風頭出盡,美名遠揚”
他越說越氣,微咬牙道“合著你來北地,是與那定北侯攜手共建安定營洲來了”
這些事遲早傳到姜大人耳中,姜大人聽了只怕都要疑惑地問上一句這貨到底是在干什么
“”裴定面露苦澀笑意“四哥,此事我可以解釋的實在也是形勢所迫,不得已為之。”
“行了,你這些破事兒之后再說”那來回踱步的裴四老爺已是焦頭爛額“先想想法子要如何與姜大人交待吧”
坐在裴定對面稍年輕些的裴七老爺嘆了口氣“本想著若定北侯出事,倒也好將功抵過,總算能給姜大人一個說法,可如今定北侯好端端地回府了,姜家那名女使又不見了”
“無需再想,那女使定是被定北侯身邊的人帶走了”裴家四老爺說著又不免瞪向裴定“那晚你先是整了一出不痛不癢的美人計出來,而后又弄丟了姜家派來的人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若那女使招出了身份來歷,將姜大人暴露了出來,你我要如何交差”
裴定硬著頭皮道“事到如今,她招與不招倒也不重要了姜大人待定北侯的敵意如今已是無人不知,這就跟禿子頭上的虱子一般,早已一目了然了”
“你”裴四老爺氣得頭頂快要冒煙“你既如此會擺道理,不如回京親自去姜大人面前同他據理力爭一番如何且看他是否能聽得進去,反倒贊你一句思路清晰”
“四哥消氣”裴定一邊賠笑,一邊不安地道“我只是覺著與其擔心姜大人暴露與否,當下或更該擔心咱們自個兒到底我這一家子都在營洲呢,小命全握在定北侯手中,若他已然知曉了我等是在替姜大人做事,只恐招來滅頂之災啊”
“替姜大人做事你做了個屁事”出身世家大族的裴四老爺忍不住罵了句粗“你且自求多福吧事已至此,族中已是自顧不暇,姜大人必會對兄長發難,到時誰也得不了好”
他們口中的兄長,是裴氏一族的家主永寧伯裴煊。
“事到如今,也只能據實相告了拖延不得隱瞞不得,且那女使既落在了定北侯手中,裴家與姜家的關系已經暴露,那咱們便不宜擅作主張行事,接下來要怎么做,還需先請示姜大人才行。”裴七老爺無可奈何地道“盡快去信告知一切,方是正解。”
“去信誰來寫如何寫”裴四老爺攤手。
“四哥只管將寫信之事放心交給我”裴定抱著將功贖罪的心態說道“這信要如何寫,的確是頗有講究的說明實情之余,也要說些其它的來緩沖一二,譬如昨夜那臨江樓中的蹊蹺,再譬如京師來的那名吉家畫師,與蕭夫人關系頗近諸如此類,雖看似皆微末小事,但姜大人見解敏銳,未必不能從中剖析出有用的線索來”
裴四老爺“呵”了一聲“信中如何湊字數,你自然是最有心得了”
明明什么都沒干,甚至搞砸了一切,卻仍要扯出一堆無關緊要的屁事,給人以他一直在努力干活兒的錯覺這種信,這些年來他看得太多了,也是頗有心得了
“你若能將此等心思放到正事上,也不會整整三年都毫無所獲了”
裴定忍不住叫苦“我的確是本事不夠,可之所以無所獲,也不能全怪我定北侯行事謹慎,戒備心極重,偏偏戰功赫赫又愛民如子實在也是讓人揪不出什么把柄錯處來啊”
聽出他不僅是在叫苦,更有替定北侯正名之意,裴四老爺肅容道“行了,定北侯為人如何,與你我無關,且做好你分內之事”
說到此處,裴七老爺壓低了聲音,問裴定“五哥,此處沒旁人,你且說句實話,這整整三年過去了,那藏寶圖一事你當真毫無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