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士兵熱了酒,烈烈酒香與火光的暖意相融,驅散了初春的寒。
“將軍,附近鎮子上有百姓知道您行經此處,送了三只羊過來。”一名副尉走了過來通傳。
衡玉聞言看向蕭牧。
他此番入京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尋常百姓若想要得知他具體的行程,必然是特意留意打聽過的。
“侯爺這尊大佛,倒是走到哪兒,都有人上供啊。”衡玉烤著火,隨口感慨道。
蕭牧并未抬頭,只道“讓他們帶回去吧,便說本侯心領了。”
此等事行軍時也并不少見,但他軍中一向有著不可收取百姓財物的軍規在。
那副尉應了聲“是”,正要轉身時猶豫了一下,又道“將軍,那幾只羊都已經宰殺好了,好幾百斤的羊肉,是那夫妻二人徒步背過來的夜路難行,可需派人幫忙送回去嗎”
竟是都宰殺好了
這不單是考慮周到,更是生怕他們不收吧
衡玉再看向蕭牧。
余光內見她頻頻看過來,蕭牧思忖了一瞬,對那副尉說道“既如此便留下吧,讓嚴軍醫查驗一番,若無異樣,便分下去按市價給些銀子,讓他們務必收下。”
副尉應下。
“等等”衡玉摘下腰間錢袋,抬手朝那副尉拋了過去,笑著道“一路承蒙照料,今晚便由我來請諸位吃頓肉。”
副尉下意識地抬手接住,而后拿請示的眼神看向蕭牧。
“拿著吧。”蕭牧繼續烤馕餅“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啊
副尉沒聽明白,但“拿著吧”還是聽得懂的,是以朝衡玉笑了笑,便去辦事了。
“侯爺,瞧”衡玉拿手肘輕輕捅了捅蕭牧。
蕭牧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去,只見不遠處,那兩名來送羊肉的百姓正同那校尉惶然地擺著手。
他們看起來約有四十多歲了,滿身滿臉都寫著樸實。
“這這怎么使得我們又不是賣羊肉來了,是真心實意想送些東西給蕭將軍,家里也沒別的”聽到要給銀子,那婦人很是不安又羞愧地道。
“軍爺,這銀子我們肯定不能收的”男人有些無措地道“軍爺有時不知,我前些年曾做過幾年走貨郎,四處賣些小玩意兒。那年在北地,遇晉王謀反,那些契丹人趁虛而入,在邊境擄走了咱們好些人,我也被擄去了,被他們當作牲口一般對待,幾次險些丟了性命最后是蕭將軍將我們從那些蠻人手中救了出來”
“蕭將軍對我有救命大恩,我若是收了這銀子,那成什么人了”
“我們將軍救下的人不知有多少,若人人都來送東西,傳了出去,到時外頭還不知要怎么編排將軍呢。”那副尉倒也耐心“你們既拿將軍當恩人看待,那恩人的話都不聽了嗎將軍親口說的,讓你們務必收下銀子。”
“這”
夫妻二人對視了片刻,男人到底是接過了錢袋,下一刻卻是跪身下來,朝著蕭牧所在的方向磕了個頭。
婦人也緊跟著跪下。
他們并看不到蕭牧在何處,只是沖著大概的方向跪下,但心意是毋庸置疑的。
夫妻二人手撐著地站起身來,男人拿手背抹了抹眼淚。
衡玉看得頗有感慨。
尋常小百姓,興許不識什么字,也不懂得去分析什么局勢,更沒有趨利避害的嗅覺,有的只是一腔純粹樸實的感恩之心。
知道恩人會路過此處,便殺了羊送來。
除此外,沒有任何復雜的考量。
可這才是真正的民心啊。
“好鮮的羊肉,這可是好東西啊,今晚有口福了”印海拎著兩只酒壺走過來,有模有樣地指派道“一半烤著吃,一半拿來燉湯,記得多放些胡椒。”
“喲,侯爺怎還親力親為地烤上馕餅了”來到蕭牧身旁坐下,印海說話間將一只酒壺隨手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