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飯后,趁著住院部稍微安靜下來的間隙。
韓向陽迫不及待的來到腫瘤科病區病房。
高登山住在三零九病房,是個三人間。
不過目前只住了兩個患者。另外一個患者是邯陽本地人,一個五十歲的婦女,每天過來查房打針吃藥,完了溜達回家。
病房沒住滿,也方便了高登山的陪床家屬。
韓向陽推門而入時,高登山兩夫妻各睡一張床,背對背,除了中央空調的微聲,顯得異常安靜。只不過,兩人都睜大無神的眼睛,目光毫無目的的漂浮。
面對房門的婦女首先發現韓向陽,目光霎時放亮,掙扎著爬起來,語氣恭謙:“韓醫生來了,孩子他爸,韓醫生來了……”
高登山微微轉身,目光依然空洞得令人心悸。
“不用起來,躺著就行。”韓向陽打開隨身挎包,拿出一只脈診包,擱置在高登山的病床上上,“先把個脈!”
要說病人的各項檢查治療和影像結果,他看了不止十幾次,但替肝癌晚期患者把脈的機會難得。
中醫的每一次診治,都是一種提升和領悟。
治病救人且不說,他得到的經驗和過程,特別是成功的過程,殊為難得。
婦女搖動病床下方的把手,高登山的身子隨著病床后半部抬起而立了起來,緩緩伸出枯瘦干癟的手臂。
古人描述切脈時,說醫者應當“如臨威虎,如履薄冰”,就是說切脈時要心靜、專心。只有心靜,心氣收斂,才能感受到脈象的細微變化,才能在脈搏變化中體會人體五臟各自的狀態,體會五行在人體的生克乘侮,這樣把握病機才能絲絲入扣。
臨床中,但凡一邊切脈,一邊同周圍同事和病人聊天的醫家,其所切之脈,多為假象,未能掌握脈學之精髓。
要說把脈,韓向陽十六歲就開始接觸。
那年暑假,他好奇的看了幾次洪加侖在家里替朋友切脈,遂把病情說得一絲不差,大感神奇。
于是對洪加侖說,他也想學把脈。
洪加侖付之一笑。
無奈師母一旁點提了幾句。
也就是那個十六歲的夏季,他開始脈法練習,練習手指的敏感度和醫者的心靜程度。
他知道了,什么叫“指下無感,如切樹皮;心中浮躁,難辨細微。”
初練習時他需要輕閉雙眼,才能更好的凝神靜氣,體會入靜之感:那種萬籟俱寂,唯脈有聲。到了大一時,他的心氣收放自如,可以在短時間把自身噴薄的情緒收斂下來。
可以說他的氣質改變,溫雅有序,就源于練習診脈,同時也能使自己心氣下交于腎,達到強身健體之效。
洪加侖把脈法,總結為五步,達三步者,再研究脈學則非常容易。
五步概括為:“金”、“革”、“羽”、“水”、“氣”。
韓向陽大學畢業時,堪堪達到脈法練習第二步“革”:即用食指、中指、無名指貼在柔軟的皮革或海綿上,做切脈狀,細心體會手指下血管搏動的感覺。
此為第二步,有些難度,但如果修煉到位后,基本沒有摸不到的脈象。
當初韓向陽在大學里一直是脈法第一,甚至一些青年老師也甚有不如。